▲ 畫中的白鱘,作畫者為明末清初的畫家鄭重。圖/Wikipedia
我,是白鱘。
當我看到您們用“未能跨入2020年”為題目,為死去的我送行的時辰,我的嘴角露出了一絲苦笑。
何等嘲諷啊,今生獨一一次出名,竟然是因為我的滅亡。其實,早在2005年,我就已經分開了您們,只不外那個時辰,您們還不知道。看到您們在長江上找我時忙碌的樣子,我想說,您們已經很盡力了,感謝您們,可是,平心而論,我真的想跨入2020年么?
01.或許您還想領會我?
固然我上了熱搜,但除了庇護我、捕撈我和消費我的人之外,估量大大都人都還不領會我是誰。我叫白鱘,不外我并不是白色的,而是深灰色的。在我的領地——長江里,我是站在食物鏈頂端的王者。我是這里最大的魚:當作年后,我可以長到3米,一、二百斤是我的尺度體重。
▲ 白鱘。圖/Wikipedia
在恐龍的時代,我就降生在了這個地球上,您們的祖先叫我鮪(wei)魚,后來您們又叫我象鼻魚,這可能是因為我那長長的吻部,讓我看起來像一頭水中的大象吧。我曾經遍布于中國的江河湖海,長江、黃河都留下過我的萍蹤,后來我傳聞,在11宿世紀到17宿世紀間,棲身在黃河的那些親戚們,都垂垂消逝了。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或許是因為您們在那邊過度開辟農業,讓黃河的泥沙越來越多,洪水泛濫比年不竭,您們欠的債,老是拉上我們一路還。
▲ 黃河上游風光如畫,但下流四周的蒼生,在汗青上飽受著泛濫與改道之苦。圖/Gettyimages
每一年,我都要回到長江上游滋生兒女,然而這一切,都在1981年改變了。那一年,一面水泥墻擋在了我面前,曩昔的人回不來,下面的人上不去。我親眼看到我的同胞,在這座水泥墻下被撞爛了腦殼;我還看見,堆積在墻四周尋找出路的伙伴們,在漁網中無奈地掙扎。迷惑、哀痛、憤慨,一股腦兒地涌上我的心頭,可是,我的嘶吼,都覆沒在了轟鳴的水流里。
▲ 葛洲壩位于長江上游的宜昌市境內,是長江上的第一個大型水電站,1981年1月4日,葛洲壩的壩體完當作合龍。圖/圖蟲·創意
后來,我棲身的情況,越來越臟,遠程跋涉,也難吃上一頓飽飯,身邊的伙伴越來越少,甚至一年下來,我都是孤傲一人。直到最后,我也閉上了雙眼,葬身于這片曾養育過我的水域中,我走得很坦然,這樣的糊口,是我不克不及承受的重。
布景資料:長江為何要禁漁十年?
您知道嗎?6000多公里的浩大長江,在2016年時,自然水域的捕撈年產量不足10萬噸!這是一個令長江,也令人類蒙羞的數字。要知道,我國淡水產物的年產量已達3100萬噸以上。
密密麻麻的竹竿撐起“迷魂陣”,再小的魚,也無法從此日羅地網中逃生。在魚市場上,當作魚撈不上來,幼魚也被拿來售賣,有的幼魚還不及人的小拇指的指甲長,最多也就方才滿月。皮之不存,毛將焉附?食物的匱乏,底子無法支撐大型肉食魚類的保存。
在2020年以前,長江的休漁期僅有3個月,方才長大的小魚,立即就被捕撈殆盡。為了可以或許拯救幾近解體的長江生態,從2020年1月起,長江將周全禁漁10年。
為何要禁漁10年?以中國四大淡水魚(青魚、草魚、鰱魚、鳙魚)為例,它們的滋生當作長至少需要4年,10年的時候,足以讓它們繁衍2-3代,這樣魚才能長得更大,種群也將得以恢復。
02.感謝您們的盡力,但一切都來得太晚
后來我才知道,為了讓我活下去,您們操碎了心,可是抱愧,這一切都來得太晚了。您們并沒有辜負我的等候,因為我本就沒有等候,您們所辜負的,是本身。您們的船,在長江上往來航行,豐水載人,枯水采砂,嗡嗡的螺旋槳,侵擾了我“鼻子”上的聲吶,讓我看不清四周情況,一不小心就會被卷入、割傷。
▲ 長江的采砂船和卸砂船埠,采砂對長江生態的最大威脅,就是粉碎了魚類的產卵地。圖/圖蟲·創意
您們把兇殘的強盜放進我家里,種類多得我都數不外來:羅非魚、巴西龜、清道夫、鱷龜、鱷雀鱔......這些肉食的家伙,和我搶起食來,毫不手軟。尤其是那個清道夫,養料、魚卵,被它吃得一干二凈,渣都剩不下來,它走過的處所,就是魚類的荒涼。
▲巴西龜,又稱紅耳龜,原產于海說神聊美密西西比河道域,是中國常見的家庭寵物,紅耳龜當作體被棄養的現象較多,它已被宿世界天然庇護聯盟(IUCN)部屬的入侵物種專家小組(ISSG)列為宿世界最危險的100個入侵物種之一。畫圖/卡爾·博德默
您們標的目的長江里排放污水,亂扔垃圾。別支支吾吾,我可是看過您們的報道,一年內,您們竟往我家里傾倒了400億噸污水!400億噸啊,這幾乎半斤八兩于黃河一年的水量!(黃河一年徑流量為580億立方米)在骯臟、有毒的情況中,我的身體越來越虛弱,還落下了不孕不育的弊端。我吃下的魚蝦,重金屬含量都超標了,可是吃飽已經不易,我哪敢挑三揀四呢?
▲ 長江支流五龍河被大量垃圾污染。圖/圖蟲·創意
您們利用絕戶網,大魚小魚一網打盡,您們感覺這樣還不敷快,甚至用電、用火藥與我搶食,讓我平生都在饑餓中渡過。連您們本身都說,小魚都沒了,若是像白鱘這樣的大魚還能存在,那真是古跡。
▲ 長江上漁平易近支起的打魚“迷魂陣”。圖/圖蟲·創意
您們成立的水壩,不僅阻斷了我回老家的路,還讓我在食物匱乏、污染嚴重的時辰,無法去上游出亡。水壩的上面,水深,我感受冷,水壩的下面,水淺,我感受熱,您們冷了穿棉衣,熱了開空調,而我,只能忍著。在這種環境下,您們還指望我能活下去,我...我也無話可說。我知道,您們庇護動物的能力很強,曾經只剩7只的野生朱鹮,被您們養到了1500多只,我曩昔也想:我,會不會當作為水中的朱鹮呢?可是,在您們想起我的時辰,已經晚了。固然我在80年月就被列為一級庇護動物,但這并沒有阻止您們對我的捕撈,直到2005年,您們的國度才在長江上游設立了天然庇護區,將庇護我設為主要方針之一,三峽集團隨后也投入上萬萬元的資金,想要對我開展人工滋生,延續種群。但可惜那時,您們已經見不到我了。
▲ 武漢中國科學院水生生物研究所水生生物博物館中的白鱘標本。圖/Alneth/CC BY-SA 4.0
其實,就算您發現了我,我也不肯在水泥池子里渡過余生,滋生兒女,您能管那叫糊口么?我想住大房子,我想自由地在那么那么長的長江里馳騁,可是我又不想挨餓,不想不時受到威脅,不想孤傲一人,這個宿世界上,沒有我的家,我,真不知道還能去哪里。
布景資料:絕戶網
絕戶網是是一種網眼極小的漁網,小魚、小蝦在它面前,都無法逃走,是以得名絕戶網。這些漁網的網眼小到甚至只有3、4毫米,連一粒花生米都塞不外去。
2014年,農業部就出臺了相關政策,禁止利用包羅絕戶網在內的13種殺雞取卵的打魚東西,但到了2018年末,全國違規漁具利用的舒展態勢僅僅是獲得了初步遏制。
布景資料:最后的白鱘
1992年,2條白鱘在重慶河段被發現(1.2kg重,從頭至尾長47cm;1.3kg重,從頭至尾長50cm)。
2002年,在長江南京段捕捉了一條體長330厘米、重117公斤的白鱘,固然人們全力救助,但它僅存活了30天。
2003年1月24日:人類見到的最后一只活體白鱘被發現,在做完超聲波標識表記標幟后釋放,12小時后,旌旗燈號丟掉。
03.我走了,我的伴侶還在么?
在我走之前,我已經很難見到我的伴侶們了。2002年,我最后碰見了一次白鰭豚,饑餓的她虛弱地跟我打了打號召。她告訴我,以前她常去的湖泊,進口處都建了水壩水閘,把她拒在門外。骯臟的情況,持久的饑餓,讓她懷孕、生孩子的能力下降良多。我的天,要知道,她跟可我紛歧樣,我一次能下至少20萬個卵,而她,一胎只生一個。以她此刻這個狀況,估量離辭別已經不遠了吧。
▲ 羅馬尼亞印發的白鰭豚郵票。圖/Wikimedia
長江江豚固然一向都在,可是碰見她的次數也是越來越少了,她活得一樣欠好。其實,我和我的伙伴們固然各有各的堅苦,但總結起來,無非就是吃不飽飯、污染、糊口空間被蠶食、通航影響等等。對于這些問題,我力所不及,解鈴還須系鈴人啊。
▲湖海說神聊武漢,中科院水生所白鱀豚館,工作人員正在給江豚喂食。圖/圖蟲·創意
我知道,您們也有難念的經,在我家兩岸,您們的生齒接近4億。您們也要吃飯,要成長,要出產,我出格可以或許理解。一些糊口在長江邊的漁平易近,沒有耕地,祖祖輩輩靠漁業為生,他們和我一樣,也需要您們的幫忙。傳聞比來您們要下鼎力氣,在我家禁漁10年,來了償欠天然的債。我多但愿可以或許在世看到十年后長江水清魚肥、生意盎然的樣子啊,那是在我記憶中的,小時辰故里的模樣。
▲ 長江美景。圖/gettyimages
布景資料:白鰭豚和長江江豚
白鰭豚、長江江豚,都是長江特有的物種,他們都面對著與白鱘相似的命運。
上宿世紀80年月初,在長江上還能看到一群一群的白鰭豚。1986年,中科院估算出白鰭豚的數目為300頭,1995年,這個數字降到不足100頭。自2002年人們最后一次見到白鰭豚后,至今仍然難覓她的行蹤。白鰭豚是哺乳動物,滋生能力低,種群數目一旦削減,很難恢復。現在,IUCN紅色名單上白鰭豚的受脅級別與白鱘一樣,為CR,即極端瀕危。
長江江豚分布在長江畔流、洞庭湖和鄱陽湖中,2008年的估算數目約為1800頭,但呈逐年下降趨向。人們測驗考試在天鵝洲等長江故道上建壩圈地,遷地庇護長江江豚,取得了很好的結果。但在IUCN紅色名單上,長江江豚的受脅級別仍然與白鱘一樣,為CR,即極端瀕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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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丨張雨晨
封圖丨Wikiped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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