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來有一則奇聞:現象級網紅 papi 醬因為生孩子沒隨她姓被進犯了。故事的出處是 papi 醬發了個母親節微博,暗示生孩子比測驗、工作更辛勞。
平平無奇的應景之言,卻被女權博本家兒點評了一句:「生娃事后變得好怠倦啊,可是孩子仍是隨父姓。」
戰火一煽就起,最強硬的一派女權網平易近,把 papi 醬罵當作了「婚驢」。然后這個莫名其妙的話題就當作了熱點議題。我略理解那些「心疼」papi 醬的網平易近,papi 醬年收入少說八位數,又是明星,此前樹立了「自力女性」的形象,「談愛情成婚到此刻親家都沒見過」的談吐也為她收成不少存眷和崇敬。
比擬之下,她的丈夫公開身份似乎就是「 papi 醬的大學同窗」,兩邊地位差距不小。在這樣一樁婚姻里,孩子都不克不及隨母姓以示女權前進,當然夠讓她們怒其不爭的。我也理解那些跟進嗆聲為 papi 醬辯護的評論,因為 papi 醬赤手起身,年收入少說八位數,又是明星,還享有「自力女性」的形象,是一個全方位的強者,這樣都要被進犯?papi 醬當然是一個強者。所以,無論是對強者哀其不幸怒其不爭,仍是為強者聲名受損而激辯,都遠離我們身處的實際,讓我們從柴米油鹽中解脫,代入這輩子都無法企及的地位。這是一種很爽的娛樂。它們緊貼新聞話題,比網文影視電玩更具實感,同時毫無痛感。我們今天的不少熱點話題,都是這樣的爽 vs. 爽。
不外「心疼」方自然仍是輸一截。她們太極端了,地圖炮放得過分火,進犯對象仍是女性,所以她們的「婚驢」談吐被截圖廣傳。我們都知道,「訴諸荒謬」是常見的狡辯術,它在收集大辯說里出格好用,把對立面的瘋言瘋語截張圖就行了。在我們糊口的實際里,幾乎不會有人跳出來詛咒讓小孩跟父姓就是「婚驢」,絕大大都人更沒有 papi 醬的高收入和盛名。但需要必定的是,在這樣的實際下,新生兒跟誰姓確實是一個重大「父權」問題——不外,并不是新為人父的丈夫、孩子爸爸的父權,而是雙方長輩、親家怙恃的決議權。中國傳統社會,「養兒防老」是最本家兒要的贍養模式,兒子承擔賜顧幫襯大哥怙恃的義務,女兒出嫁后則對對面公婆負責。那時的人說一句「生女兒遲早都是別人的」,并不純屬歧視和迷信。
· 對「養兒防老」的奚落一向良多見,但它并不是靠奚落就會消逝的不外精確地說,傳統養老責任并不系于性別,而在于他是否擔當家庭姓氏。
傳統社會同樣存在入贅婚姻:丈夫隨老婆插手其娘家,新建小家庭承擔娘家養老,對丈夫的親生怙恃不再有義務關系,生育的第三代天然也擔當娘家的姓氏。養老之外,家族祭祖負責人也與姓氏綁縛,即所謂「擔當噴鼻火」。同姓人丁的暢旺水平,以及直接由它決議的包羅暴力在內的社會實力,直接決議了一個家族在一個傳統農村社會里的地位。直到今天,中國農村固然初步成立養老保險軌制,傳統模式的經濟功用仍未被等閑替代,看看前不久生坑親娘慘案的后續報道即可窺知一二。但不成否定的是,跟著城市化的擴張,它影響到的人群也是逐年縮減。
對于今天的城市家庭,財政出入、養老體例與社會實力,跟姓氏都談不上有如何的強聯系,唯獨剩下老一輩家長的噴鼻火情結。按理說,這個情結不是剛需,應該會逐漸冷淡的。但城市婚姻卻有一道難以輕忽的實際門檻:買房。哪怕在所謂四五線城市,一平米衡宇價錢也是數倍于本地人均月收入,沿海地域更多見衡宇單價在兩三萬的縣級小城。以「后浪」們的工資和消費習慣,他們要靠本身攢夠首付,得攢到猴年馬月。
至于本家兒流的解決方案,就是「六個錢包」了。
樊綱說的「六個錢包」,指的是「您怙恃、您爺爺奶奶,姥姥姥爺,您愛人的怙恃,爺爺奶奶,姥姥姥爺這六個錢包」,當然現實上掏空這六個錢包的環境很少真正發生,出力最大的也就是上一代兩個錢包,大大都時辰,是此中一個錢包承擔大頭,積儲被掏空。「錢包」們掏空本身,可不是為了給后代采辦什么「自力」、什么「前進」,他們對兒女的婚姻家庭寄予了半斤八兩強的等候和情懷。況且,良多新婚佳耦還都是獨生后代,都沒有別人來分管這份等候和情懷。于是對那些需要怙恃掏錢買房的家庭而言,怙恃輩對姓氏、噴鼻火的情結,也就由非剛需釀成必需妥協讓步的剛需了。怙恃們支出幾十萬、上百萬后,小夫妻二人籌議著就把下一代的姓給冠了?宿世上這樣的功德可不常有,更罕有能落到平頭蒼生身上。在一些地域,更常見的婚姻故事不是幾家、幾輩人在婚后為了孩子姓什么鬧矛盾,而是婚前就重點構和,以某種形式的和談把早早它定下來。所以,跟爹姓仍是跟媽姓,是雙方的原生家庭拿著真金白銀,拿著誰買房誰買車誰辦婚禮出幾多彩禮這些昂貴的前提敲著構和桌博弈出來的。它可其實是太主要了。有人在知乎描述本身家鄉的婚姻模式:
我是一個南邊小城的姑娘,因為獨生后代政策,進入 2000 年后,我們市衍生出了一種怪異的婚姻狀況——不進不出。一方不嫁,一方不娶。兩邊不會互換禮金和彩禮,即沒有財帛瓜葛。夫妻生下兩個孩子,一個跟父姓,一個隨母姓。
有趣的是,她的這番講述,是決心把風行于長三角地域的「兩端親」聯婚挑出了最抱負化、最合適現代城市價值不雅的部門來講的。而事實是,早在明清期間,區別于嫁娶和入贅的「兩端親」聯婚早已有之,至多算是傳統聯婚撞上近代初級商品經濟后的產品。其功能,在于幫沒有兒子的家庭經由過程女兒的兒女傳嗣,也就是在女兒婚前同婆家談好,讓她此中一個兒子隨娘家姓,為娘家續上噴鼻火。· 費孝通頒發于 1938 年的《江村經濟》即描述了這種聯婚模式既然出于這樣的目標,「兩端親」在實踐中天然老是女方本家兒動提起,且多是有必然經濟實力的女方家長才能標的目的經濟上弱于他們的男方提出此事。
南京大學秦文佳在其論文《作為策略性婚姻實踐的「兩端親」——以蘇南倪村為例》中介紹,她發現的獨一一路由男方提出的「兩端親」,啟事是男方家道承擔不起嫁娶模式的彩禮。而「兩端親」最終能構和當作什么樣,取決于兩邊財力以及構和意愿(好比是否為獨子)。
絕大大都環境下,這場婚姻都不會是「沒有財帛瓜葛」的抱負狀況。固然免了彩禮,卻免不了男方出房辦婚禮女方出車出裝修這些價碼更高的項目,兩邊開支也很難做到均衡。看似公允的構和成果——生兩個孩子,一個隨父姓,一個隨母姓,更是極難做到真正的無沖突。它半斤八兩于事先由怙恃輩放置了后代將來的生育,并且,實際中往往存在底子來不及考慮的諸多變數:小夫妻不想要二胎、二胎意愿發生轉變、生出雙胞胎尤其是龍鳳胎、兩個孩子的性別……前幾年還有當局計生政策的改變。當情境或意愿發生改變,激發的膠葛天然不成能等閑平息。早在 2012 年,二胎還未正式鋪開時,浙江本地記者就已經注重到「因為孩子的姓氏問題而導致離婚的案例呈現較著上升趨向」。
有些嘲諷的是,這篇報道對該現象的總結是「『子隨父姓』傳統受到沖擊」。知乎上那位描述家鄉「兩端親」模式的女生,也評價說本身「崇尚于這種做法的,兩邊都公允,感受是女性平權的最大化」。她給問題加上了「性別平等」的標簽,用詞也顯露出「第三波女權」的影響。他們都沒有意識到,本身不雅察到的純屬一種前現代現象:怙恃直接用經濟手段,干涉干與后代的生育。
文|兔透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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