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說萬事不過笑一笑？

美國亞裔的隱性障礙

美籍華裔作家特德·姜在其科幻小說《你平生的故事》里講了一個外星人降臨地球的故事。一種長著七根長肢，軸心處長有一個圓筒狀軀干，是以被稱為“七肢桶”的外星人降臨到地球上。美國當局試圖搞清晰它們來地球的目標，并從中撈到些益處。

美國當局與其說想與七肢桶交流，不如說是想刺探它們。軍方代表問說話學家，“我們假設你跟外星人對話，借此進修它們的說話。你能不克不及做到既學了它們的說話，又不讓它們經由過程你進修英語？”

套用告白行業的一句常用術語：這個需求做不了。以人類的心理機關和表達能力，想要進修對方說話就必需與對方溝通，而這種溝通也必然會讓對方領會人類，幾多只是水平問題。

黃西曾在他的脫口秀頂用過“外星人”的梗，那是在他在《萊特曼深夜秀》上講過的，“美國當局決議叫我們（指外國移平易近）‘Aliens’，這聽起來很多多少了，‘嘿，我們來到這里可不是要奪走你們的工作，我們只是來劫持你們的’”。此處用了一個雙關梗，“Alien”在英語里既有“外星人”也有“外國人”的意思。

這里表現了一種美國對外來移平易近的矛盾心態：既需要他們做進獻，又害怕他們激發的負面反映，好比當地人害怕工作被搶走等等。這種心態和碰見外星人的時辰，既想要從外星人那邊套到些尖端科技，又害怕讓外星人領會老底的心態近似。

這種心態對于亞裔，尤其是最初來到美國的第一代亞裔并不是功德。盡管在美國的高新科技范疇，亞裔正在逐漸釀成勞動力年夜軍不成或缺的力量。亞裔權益集體阿森德基金會（Ascend Foundation）于2017年發布的一項陳述顯示，2015年，灣區制造業和信息手藝財產的職業勞動者里第一富家裔是亞裔，占到了職業勞動者總數的47.3%，而除去西裔的白人只占職業勞動者的43.8%。

然而在灣區的制造業和信息手藝財產高管里，亞裔只占到25.2%，除去西裔的白人占比則高達68.8%。黑人和西裔高管數目固然也不多，但他們在勞動力中的占比自己也不高，最后算下來，亞裔是在灣區的制造業和信息手藝財產里最難以升到高管位置的族裔。

你是不是也早就猜到了？

這一數字表現了在平易近權活動近半個宿世紀后，在灣區高科技范疇對亞裔依靠水平很年夜的環境下，仍然存在的職場種族不服等看待（對黑人和西裔的不服等看待也在陳述中有所表現，但待遇最不公允的仍是亞裔），以至于這份陳述被定名為《亞裔當作功的幻象：2007-2015年少數族裔在打破玻璃天花板時的進展》。

所以人們固有的對亞裔“當作功”的刻板印象，如亞裔最初來到美國時景況艱難，但他們經由過程對后代教育的投資在美國社會獲得了優勢，從而一步一步取得階級跨越，如許的敘事不是完全準確的，很有可能只是幻象。

華裔需要講故事

這種亞裔是“榜樣少數族裔”，經由過程勤奮工作和接管高檔教育取得階層晉升的幻象是社會、媒體、人們意識與潛意識配合編織出來的。

之前被特朗普錄用為白宮首席計謀師、后來又與特朗普交惡而去職的極右翼人物斯蒂芬·班農，以前就曾埋怨說：“三分之二或四分之三的硅谷首席執行官來自南亞或亞洲。”然而從真實數字來看，班農只是隨口亂說，隨便編了個數字強調了亞裔的當作功。在真實的職場上，白人認為亞裔男性不適合辦理，他們先入為本家兒地認為亞裔更被動，性格薄弱虛弱。

很不幸的是，“亞裔薄弱虛弱，無趣，只知道讀死書和盡力工作”這些刻板印象并不是空穴來風，站在美國人的視角來不雅察，所能見到的第一代亞洲留學生簡直是如斯。正如《中國留學生在美國狀況探析：跨文化順應和挑戰》中提到的受訪者說，進修方面感觸感染到的壓力讓他變得羈絆起來：

“因為從小就追求卓越，從到美國的第一天起我就壓力重重。作為這片地盤上的外國人，我們在起跑線上已經輸失落了，必需足夠的幸運或伶俐才能迎頭趕上。為了縮短在美國趕超平輩的時候，中國粹生根基把所有時候用在進修上，很少有什么樂趣或者娛樂，社會交往也很有限。”

良多留學生就如許當作為了第一代移平易近，結業后忙于工作和后代教育，對美國社會、文化、精力范疇介入水平很低。而他們的兒女，1.5代和二代移平易近，則更習慣于美國社會，但也會對本身與別人紛歧樣心存猜疑，在當作長過程中有著本身的懊惱。

他們當作長過程中會受到各類各樣細微卻扎人的歧視，這會讓他們對本身的身世感應嫌惡。他們可能會為顯得“合群”而決心疏遠本身的“亞裔”特征。但在有一天，他們也會發現，本身必然會被這部門“亞裔”特征界說，這是無法解脫的。正如黃西比來在《斯蒂芬·科爾伯特深夜秀》上講的阿誰段子，他對誤覺得本身是白人的兒子講道：

“這里是美國，每小我必需有一種膚色，那（黃色）是他們給我們的膚色，你最好與之順應。”

二代移平易近們會測驗考試講本身與父輩在這種文化布景下的故事，不外因為他們是二代移平易近，視角總顯得有些隔閡。

另一位華裔科幻作家劉宇昆創作了一篇短篇小說《手中紙，心中愛》，本家兒人公論述他的中國母親心靈手巧，能給她做的折紙玩具付與生命，送給她心愛的兒子。可她的混血兒子卻在當作長過程中想要死力解脫其亞裔布景，多年對母親隔山觀虎斗，于是在敘事過程中，對作為第一代移平易近的母親在美國的糊口年夜量留白——并且這個故事還披上了一層魔幻的外套。

這還算好的，究竟結果二代移平易近們在講故事，而第一代移平易近老是那么緘默，他們的故事往往湮沒無聞。

也不是完全沒人講第一代移平易近的故事。黃西在他的自傳《黃瓜的黃，西瓜的西》里提到，他從事脫口秀的一個念頭“就是想講有關移平易近的故事。我老是感覺，盡管美國是一個移平易近國度，可是移平易近的故事老是被第二代或第三代移平易近講述的。剛來美國的這些移平易近或者是沒有說話技術來講述他們本身的履歷，或者是工作太忙碌，抽不出時候去做其他工作” 。

“不雅眾不會對一個移平易近的故事感樂趣”

可是，在脫口秀里講移平易近的故事可紛歧心猿意馬能受接待，至少一起頭的時辰堅苦重重。

黃西在出名之前，曾去蒙特利爾的喜劇節試鏡，這個喜劇節的組織者告訴他：“黃西，可能你有些笑話還比力有意思，可是不雅眾不會對一個移平易近的故事感樂趣。”

和黃西以前受到的拒絕與誤會比擬，這句話已經算很溫柔了。

當黃西還在尋找在波士頓的脫口秀俱樂部登臺表演的機遇時，有一次他給一個脫口秀俱樂部老板打德律風，德律風接通今后，對方很是簡短地說了一句：“一小時今后再打過來。”然后就把德律風掛失落了。一小時今后，黃西又給對方打德律風，獲得的倒是一通怒吼：“你他媽是個什么工具，你是一個鬧鐘嗎？”

還有一次，黃西在一家中餐館里表演，正往舞臺上走的時辰，俄然有個顧客把杯子舉起來對他說：“能不克不及再給我來點兒冰茶。”這位顧客顯然把他當當作了中餐館的辦事生。

黃西回覆：“我等會兒再給你加。”

一會他上了臺，對阿誰顧客說：“你此刻還要冰茶嗎？”不雅眾哄堂年夜笑。

疾風驟雨式的怒罵和嘲諷，曩昔了也就曩昔了；不雅眾的誤會，講個段子也能化解。可是那句看似輕描淡寫的“不雅眾不會對一個移平易近的故事感樂趣”恰好是沖擊黃西最嚴重的，因為脫口秀講究的是真實，若是把糊口中最真實的一面拿出來，不雅眾卻不克不及感樂趣，那可就真沒救了。

那段時候也恰是他顛末不竭試鏡和角逐掉敗，對本身發生極年夜思疑的時辰，他“起頭對本身的能力發生思疑，感覺本身想在娛樂界謀取一席之地的設法可能很不實際。美國已經有很多很是精采的娛樂人才，人們為什么會喜好一個從中國來的相聲演員用第二說話作的表演呢？我用英語講笑話是以己之短攻人之長，這么做是不長短常愚蠢呢？”

那時恰是2006年冬奧會前，宿世界上最優異的女子花腔溜冰活動員是關穎珊，可她從未獲得過冬奧會冠軍。“《時代》周刊沒有選擇關穎珊，而是把一個白人女孩作為封面人物。我那時很為她打抱不服，感覺《時代》周刊不正視亞洲人。不外，后來這個在《時代》周刊雜志封面呈現的白人女孩仍是贏了冠軍。這件事對我的決定信念沖擊比力年夜，我有時辰會思疑亞洲人是不是在關頭時刻缺乏這種臨危不懼和沉著的精力來真正摘取冠軍，亞洲人是不是沒有在關頭時刻闡揚出最好程度的基因？”

事實顯然不是如斯。

華裔想要在他們原本認為不擅長的范疇取得當作就，往往會被低估，并且這種低估會持續很長時候。

黃西仍是挺了過來，獲得了上《萊特曼深夜秀》的機遇。只是他若是沒有一次爆發式地出名，他的實力仍然被低估得厲害。

詼諧降服困境

就在上《萊特曼深夜秀》前不久，黃西被邀請去加入一次表演，到了才發現，即便他有著7年的脫口秀表演經驗，也有了上《萊特曼深夜秀》的能力和資格，仍然被請去做時段欠好的開場演員，而時段好的中心部門演員卻僅僅從事脫口秀表演不到一年時候。他很是掉望，表演竣事就倉促開車回家，路上還差點出變亂。

如果真的出了年夜變亂，我們就看不到他后來在《萊特曼深夜秀》上的表演了。而恰是在《萊特曼深夜秀》上的表演，讓一些原本不看好他的人也對他另眼相看。阿誰對黃西說“不雅眾不會對一個移平易近的故事感樂趣”的人，在黃西上了《萊特曼深夜秀》后，給黃西發了郵件說：“我看了四遍你的表演，太棒了！祝賀你。”

這種不被看好、沒有人認同價值的履歷也發生在其他范疇挑戰最高程度的華裔身上。林書豪早年隨時籌辦被球隊裁失落，連房子都不敢租，抓住了被裁之前最后一場角逐的機遇，拿下28分，隨后帶隊5連勝，這才穩穩留在了NBA。

林書豪仍是哈佛年夜學結業生。昔時黃西還在從事科研工作，去哈佛年夜學開會，看到那邊已經有良多華裔科學家，心想，華裔科學工作者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不少，卻是脫口秀事業上，還需要華裔代表人物。當然，哈佛年夜學和華裔也需要NBA里的代表人物。

美國社會良多范疇還需要各類華裔代表人物，以消弭成見和隔膜，廢除刻板印象。比來美國有一本寫給孩子們看的、很是受接待的繪本書《First Generation》（第一代移平易近），講述了36為在美國做出精采進獻的第一代移平易近，此中就有三位華裔：建筑巨匠貝聿銘、年夜提琴吹奏家馬友友以及黃西。

黃西可以或許躋身此中，用的兵器是詼諧。跟著他多次登上《萊特曼深夜秀》、受邀加入美國記者年會、獲得全美脫口秀角逐冠軍，他代表的華裔詼諧體例也逐漸被人承認，受人喜愛。

作為生物化學博士的他，深知科學能申明良多問題，但總有些工作難以申明，這個時辰不妨詼諧一點，笑一笑就大白是怎么回事了。

當黃西看到滿滿記實著本身挫折感的日志時，想了想仍是阿誰自嘲的本身更好一些，好比在天天往幾百個青蛙卵里打針DNA之后，還能把這件事編當作有趣的段子發在校報上。不管處境若何，你都可以選擇哭或者笑，笑總比哭好。

《你平生的故事》里面，說話學家學會了外星人的說話，也學會了外星人的思維體例——所有的工作并沒有先后挨次，全都劈面而來，你能做到的只是確認這件事的發生。在外人看來，她有了預見將來的能力，而她則坦然接管一切，無論功德仍是壞事，任由工作如她所預知的那樣發生。所以在開篇的處所，她就預言了女兒將來的死，可對她來說，這甚至不是一個預言，只是對工作必然成長的一句描述罷了。

小說也有了一個精妙的嘲諷：外星人早就知道美國當局所有的小心思，做了預見到的工作后就分開了地球，很是坦然。

另一個隱喻則是：若是一小我真的可以或許以“Aliens”的思維體例思慮，那么這小我就能預見將來而坦然行事，自在地走標的目的已知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