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8月末,一場特別的案件在昆明市中級人平易近法院開庭審理。2017年,為了救下即將被水電站覆沒的綠孔雀棲息地,環保組織提起了“情況公益訴訟”,將水電公司和環評單元告上了法庭。今朝,該水電項目已經停工,期待法院的判決。
此刻熱議撤退,讓我們用科學、客不雅的視角從頭審閱紅河中上游那片綠孔雀棲息地。試想若是水電站建當作,真的會“淹死”綠孔雀嗎?
在闡發這個問題之前,先讓我們領會下綠孔雀自己和它棲息的情況。
綠孔雀:中國本土孔雀
綠孔雀(Pavo muticus)在分類上屬于雉科、孔雀屬。孔雀屬只有藍孔雀(Pavo cristatus)和綠孔雀兩種。綠孔雀是體型最大的雉類,在外形上與藍孔雀有著顯著的區別。它頸部、胸前魚鱗狀閃爍著古銅色金屬光澤的羽毛是它最顯著的特征。除此之外,它的臉部的裸皮為金黃色而非白色,冠羽為一簇而非扇形。這些都是它跟藍孔雀的分歧。別的,分歧于藍孔雀的雌鳥,綠孔雀的雌鳥除了長不出長長的從頭至尾屏,其外形特點跟雄鳥很是相似。

綠孔雀雄鳥(攝影:莊小松)

綠孔雀雌鳥(攝影:奚志農)
藍孔雀分布于印度和斯里蘭卡,活著界各地被廣為豢養,為人們熟知。而綠孔雀則是中國本土的孔雀,汗青上曾普遍分布于華中、華南、西南的大部門地域,在中國傳統文化中有著很是主要的地位,可是因為兩千多年以來棲息地的消逝和人類的捕殺,綠孔雀已經在這些處所消逝了,今朝僅在云南的極個體地域有分布。在國外,綠孔雀分布在緬甸、老撾、越南、柬埔寨、泰國的部門地域和印度尼西亞的爪哇島。
在曩昔的20年時候里,綠孔雀在全宿世界分布區域的種群數目下降跨越一半,棲息地也大為縮減,是以其庇護級別也被IUCN晉升為瀕危,同時也是國度一級重點庇護動物。因為綠孔雀的野生種群極其稀少,甚至連動物園都幾乎沒有純種的綠孔雀,是以,這個原本在中國古代詩詞、繪畫中被精心描畫的斑斕大鳥,垂垂被公家遺忘,其形象也被它的親戚——藍孔雀所替代。


宋·崔白,枇杷孔雀圖(左) 明·呂紀,《杏花孔雀圖》(右) 臺海說神聊故宮博物院藏
農耕不竭壓縮綠孔雀的棲息地
叢林是綠孔雀棲息的需要前提,完整的叢林為綠孔雀供給了覓食地、隱藏場合和夜宿地。但不是所有類型的叢林都適合綠孔雀的保存。例如,相較于濃密潮濕的熱帶雨林(Tropical Rain Forest),綠孔雀更偏好生境更為干燥、坦蕩的熱帶季雨林(Tropical Dry Deciduous Forest & Monsoon Forest)。同時,作為大型雉類,它棲息的情況要接近水源,坡度平緩,遠離人類干擾。在東南亞,今朝綠孔雀分布比力集中區域如越南的Cat Tien國度公園、與柬埔寨交壤處的Yok Don國度公園、泰國的Huai Kha Khaeng野生生物庇護區都是這樣的生境。而作為以山原地貌為本家兒的云南,近似的生境就曾經分布于瀾滄江、怒江、紅河等幾大流域海拔九百米以下的河谷、盆地和丘陵地帶。這些地域熱量充沛,地盤肥饒,不單適宜綠孔雀等浩繁野活潑物棲息,同時也適宜人類的耕耘。

泰國野生綠孔雀的生境(圖片來歷見水印)
在傳統的農耕社會,這些地帶的自然林曾被部門開墾為農田,掉去叢林呵護的綠孔雀就經常來到農田里覓食。固然這使得綠孔雀比力輕易遭到人類的獵捕,可是在古代,因為生齒稀少,另有大片的棲息地可以維持其種群。所以綠孔雀在半個多宿世紀前的云南種群數目還很是多。東南亞的其他國度的景象也很近似。1925年有學者曾這樣寫道:綠孔雀和原雞是東南亞最為常見的雉類。可是這種均衡在五十年前被打破了,生齒起頭激增,經濟快速成長,云南幾乎所有中低海拔盆地、緩坡地和寬谷地帶的熱帶季雨林、常綠闊葉林等適宜綠孔雀保存的植被被大面積開墾、砍伐,種上了大面積單一的橡膠、甘蔗、 “澳洲堅果”、“冰糖橙”等經濟作物。傳統的蒔植模式被改變了,大量的農藥、化肥起頭利用。掉去了原始棲息地的綠孔雀為了保存,只能來到農田里覓食,可是此時,農田里已經不再是它們之前愛吃的小麥、豌豆、苦蕎,而盡是浸泡過劇毒農藥的“包衣種子”。這使得不少處所的綠孔雀因為誤食 “包衣種子”被一個家族接一個家族的“團滅”。再加上屢禁不止的盜獵,良多地域的綠孔雀便在短短幾年就消逝了。上宿世紀七十年月至九十年月,這種現象很是遍及,景東、龍陵、楚雄、玉溪、巍山等地域都報道過十幾只甚至幾十只綠孔雀被集體毒死的事務。德宏、西雙版納都是曾經的孔雀之鄉,可是此刻,野生綠孔雀在這兩個處所已經難覓蹤跡。

衛星影像圖左邊深色的部門是位于云南臨滄的永德大雪山國度級庇護區,山下的南汀河河谷地帶原本有連片的熱帶季雨林植被,也是綠孔雀汗青分布比力集中的地域。可是曩昔三十多年的時候里,大片的低海拔地帶的植被都被開墾,綠孔雀棲息地敏捷消逝。(圖片來歷:谷歌地球)
水電站威脅著綠孔雀最后的呵護所
顛末這一波的“圍剿”,有些殘存的綠孔雀種群起頭被迫順應云南松林、思茅松林等一些次生植被。這些植被生境同樣坦蕩干燥,可是海拔相對較高,群落單一、出產力較低,在干旱的年份可能晦氣于綠孔雀種群的維持。而另一些綠孔雀種群則分布在瀾滄江、怒江、紅河及其一些支流的深切河谷地帶。這些地帶因為交通未便,地勢陡峭,是以限制了人類的腳步,躲過了汗青上大規模的叢林砍伐和地盤開墾,保留著無缺的河谷季雨林、半潮濕常綠闊葉林等叢林植被,為綠孔雀供給了最后的呵護所。可是,因為這些地段大多是深山峽谷,坡度很陡,可以或許供綠孔雀保存的處所其實很狹小,而在此布景下,河谷地帶坦蕩的河漫灘、沙岸則為綠孔雀供給了很是需要的求偶場地、覓食地。
在云南,每年的三月至蒲月是一年傍邊最為干旱炎熱的期間,山上箐溝處的水源往往干涸,綠孔雀只能來到河濱飲水。此時又正值他們求偶的季候,河濱的沙岸、河漫灘等坦蕩地帶正好很是適合雄孔雀“開屏”,因為雄鳥那近兩米長的龐大從頭至尾屏是無法在密林中伸展的。同時,它們還需要在河濱的沙岸上“沙浴”以連結身體和羽毛的干凈。河濱豐碩的榕屬植物的果實又為它們供給了主要的食物來歷。碰到告急環境,它們還能敏捷遁入河濱的叢林中遁藏。這些對于河谷地帶綠孔雀的保存顯得很是主要。

河谷沙岸上沙浴的綠孔雀(攝影:莊小松)
可是這樣的“平穩日子”很快又被打破了,時候進入二十一宿世紀,水電大開辟的軍號在云南的大江大河上吹起,水能資本豐碩的瀾滄江流域首當其沖當作了水電巨子們瓜分的對象,景洪電站、糯扎渡電站、大朝山電站、小灣電站……一個又一個的大型、巨型水電站接踵開工扶植,蓄水發電。大片河谷地帶的植被被覆沒在百米以下。

糯扎渡電站建當作蓄水后,上游瀾滄江河谷大片的綠孔雀棲息地被覆沒(GIF動圖)
位于瀾滄江支流黑惠江(漾濞江)畔的大理巍山青華鄉綠孔雀省級庇護區是中國今朝獨一一個專門為庇護綠孔雀而設立的庇護區,十多年前,野活潑物攝影師奚志農曾經在這里為它們留下了那個年月不成多得的珍貴影像。可是,十年前,瀾滄江畔流建筑了小灣電站,上漲了一百多米的江水將庇護區大片的綠孔雀棲息地覆沒,掉去了家園的綠孔雀無法找到合適的處所滋生兒女,又誤食了農田里有毒的種子,很快便消逝了。現在,這里已經難覓綠孔雀的身影。同樣的景象也發生在瀾滄江中下流的景洪電站和糯扎渡電站覆沒區。今朝,瀾滄江流域的綠孔雀種群和棲息地以極端的破裂化。故事講到這里,你可能已經大致大白水電站對于綠孔雀的影響了。當然,大壩蓄水并不會把綠孔雀直接淹死,可是上漲了幾十甚至上百米的江水會覆沒大片的綠孔雀棲息地,將它們原本就已經很是狹小的保存空間進一步壓縮。
紅河中上游——中國綠孔雀最后的樂園?
顛末棲息地大面積被開墾、農藥毒殺、偷獵和水電開辟這幾波災難。今朝,云南野生綠孔雀的分布中間便退縮到了位于楚雄州雙柏縣和玉溪市新平縣交壤的紅河中上游的石羊江、綠汁江及其一些支流的河谷地帶。這里保留有連片的、完整的熱帶季雨林、稀樹灌草叢植被和無缺的干熱河谷生態系統。尤其是石羊江48公里尚欠亨公路的河谷,今朝還處于原始狀況,這為綠孔雀在中國留下了最后一片相對完整的棲息地。


紅河上游的干流石羊江河谷。雨季(左圖)、旱季(右圖)攝影:顧伯健

石羊江邊的綠孔雀(攝影:崔多英)
可是2017年,這片對于中國綠孔雀已經彌足珍貴的棲息地也面對了龐大的威脅,在石羊江與綠汁江交匯處下流5公里,一個名為“戛灑江一級電站”的項目開工扶植。也就是客歲八月被環保組織告上法庭的水電站。該水電站壩高175m,裝機量僅27萬千瓦。若是水電站建當作,將會在兩條江形當作總長約90km的覆沒區,大片的河谷季雨林植被,綠孔雀河谷地帶的棲息地將會被覆沒在水下一百多米。

這是石羊江河谷綠孔雀棲息地基于衛星影像的3D地形圖,可以看到,和云南其它良多地帶一樣,這里的河谷地帶還保留有相對連片的植被,也是綠孔雀主要的棲息地,而半山和高原面上的自然植被早已被開墾,生齒密度已經很大。這些農田和村子涉及新平縣的水塘鎮、者竜鄉和雙柏縣的鄂嘉鎮。(圖片來歷:谷歌地球)
在空間上,電站蓄水后形當作的“高峽平湖”不單會極大地壓縮原本就已經很是狹小的綠孔雀保存空間,也會將此地原本連片的綠孔雀棲息地變的破裂化,將原本可以彼此交流的綠孔雀大種群分隔當作破裂孤立的小種群,對于該地域綠孔雀的種群的維持很是晦氣。同時,河谷地帶的棲息地被水電站覆沒后,綠孔雀“標的目的上遷徙”,它們這時只能進入半山的農田覓食并很是有可能誤食帶有農藥的作物,這樣,它們自身被盜獵的風險也會大大增添。再加上掉去了河谷地帶的滋生地,這里原本就極端瀕危的綠孔雀種群的保存狀況會極端惡化。
在這個布景下,若是處所當局既想要水電站也想庇護綠孔雀,那么必需得嚴酷包管這三個鄉鎮所有的農田里將來絕對不克不及利用農藥和包衣種子,種了“褚橙”、煙草、核桃的地盤盡量從頭種上小麥、苦蕎等綠孔雀也可以吃的作物,同時365天嚴酷巡護。可是這些是本地老蒼生賴以保存的主要生計來歷。如斯極端的“庇護”將觸及老蒼生的底子好處,所以底子不成能實現。
別的,水電站建當作蓄水前要進行“清庫”,要把覆沒區所有的叢林植被全數砍伐殆盡。對于欠亨公路的石羊江河谷,為了將海拔675m覆沒線以下的所有季雨林砍伐清潔,還得在山體兩側新修一條公路。到時辰,大型機械開進來,天天放炮炸石頭。這里的綠孔雀也許還沒比及水淹上來就已經流浪掉所,無法安心繁育兒女。
按照中科院昆明動物研究所最新的調查,整個云南的綠孔雀可能已經不足500只,在這個景象下,任何一個地域的綠孔雀野生種群無論巨細都彌足珍貴,更不消說紅河中上游這片被認為是“最為密集”的種群。由此看來,對紅河中上游石羊江、綠汁江等地綠孔雀的原生棲息地進行嚴酷庇護是關頭、也是焦點。中國的綠孔雀已經再也經不起任何形式的折騰。


云南省綠孔雀的分布環境 左:三十年前 右:此刻 (制圖:顧伯健)
今朝,這個對于中國綠孔雀威脅龐大的水電工程已經停工,期待法院的判決。紅河中上游這片彌足珍貴的綠孔雀棲息地連同糊口在這里的上千株國度一級庇護植物陳氏蘇鐵(Cycas chenii)、數不清的蘭科植物、綠喉蜂虎(國度二級庇護動物)的滋生地等諸多珍稀的野活潑植物臨時獲得了庇護,并被當局劃入了生態紅線。
云南還有良多分布在這個地域以外的綠孔雀小種群沒有獲得足夠的正視與庇護,若何開展對這些小種群的庇護,若何在前提許可的地址恢復綠孔雀的棲息情況,改變蒔植模式,避免從庇護地擴散出去的綠孔雀種群非正常滅亡,都是將來庇護工作中亟待解決的問題。
對于綠孔雀自己,庇護工作卻才方才起頭,而且永遠也不會竣事。

出品:科普中國
建造:顧伯健(中國科學院西雙版納熱帶植物園)
監制:中國科學院計較機收集信息中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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