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線城市90后的水軍之路
23歲的吳佳彬靠做水軍掙錢讀完大學還補助家用,現在他漂在海說神聊京的互聯網公司工作。 “聽著要高貴100倍”
“光看到接吻的女本家兒了,說好的接吻場景呢?”
“高機能策動機很受寵的哈,必需撐持!”
“此刻的輸入法,就是地痞軟件!”
“點贊,麻花疼就折壽一年~~”
……
吳佳彬說,若是人生重來一次,他仍是會做一段時候水軍,盡管始終感覺這是個灰暗、上不了臺面的工種。
近似的收集灌水短句帶上各類賣萌的臉色符號,23歲的吳佳彬曾悶在大學宿舍發了4年,每發個帖賺5毛錢。
齊整的平頭、娃娃臉、體型微胖,乍看上去,他是個陽光乖巧的90后大男孩。事實上,從小到大,他不聲張背叛,甚至有些羞怯內斂。記者聘請他吃麻辣噴鼻鍋時,他壓了壓渾樸的嗓音辭讓:“第一次碰頭,就讓你請客,太欠好意思了吧。”
實際糊口里,他長短清晰、愛憎分明。但在做收集水軍時,他曾毫無原則地“撕”或“捧”。
“當你炒作時,又是什么心態呢?”
“當然是但愿來罵的人越多越好,看熱鬧的人越多越好!”他說。
互聯網里隱秘的“烏合之眾”
2009年,家在某省會城市郊區的高二學生吳佳彬,在怙恃訂的報紙上第一次讀到“水軍”一詞。報道里說水軍舉報某官員貪污。那時他對水軍尚知之甚少,只是感慨“這幫人挺神的,在網上罵人、打罵,口角通吃,什么都干”。
昔時,從“天仙妹妹”到“賈君鵬”,從“獸獸門”到“極品小月月”,吳佳彬發現一批網紅和公共事務“古跡般”火了,他被這種“群情澎湃”震撼到了。直到兩年后他才大白,這些事務幕后都有炒作推手。
火上加油者是一群以混合視聽、制造熱鬧為己任的水軍。他們宿世界里的法則簡單粗暴——拿錢干事,雇本家兒讓怎么干,就怎么干,執行力才是王道。全然不消投射豪情,也不要精妙的身手和高深的學識。需要的,只是一臺聯網的電腦。
經由過程搜刮QQ群,他插手了一個復雜的水軍組織,更切當地說,當作了收集公關公司輿論炒作棋盤中的一顆棋子。生財之道,無趣、死板但簡單。這個組織上萬名當作員來自全國各地,有學生、白領和公事員等,大部門是兼職,彼此分離在50多個QQ群里,每個群幾百人,群辦理員號稱“水軍頭”。
方才插手水軍大隊的吳佳彬,對論壇完全不熟悉,手法拙笨陌生,還總怕受騙被騙。發了一天帖后,他停下了,“想先看看能不克不及拿到錢”。他時不時催問水軍頭要錢,原本是按月結條目,但對方被催煩了,居然很快把錢打給了他。
第一個月,他干得很是起勁,起早摸黑,天天只睡6個小時,“發帖均價5毛,回帖頂帖3毛”,刷了一月,掙了1000多元。第三個月,吳佳彬試探到刷帖竅門—運用“按鍵精靈”和“大旗發帖助手”兩條目軟件,快速導入用戶名和暗碼,主動切換發帖賬號—很快他因刷帖快在圈內小有名氣,“累死累活”一天刷上五千多,收入終于翻番,月入兩三千。不假思考地在網上發帖,吳佳彬和水軍同業們修建了互聯網里隱秘的“烏合之眾”。
水軍財產鏈的上游是各類客戶——可能是貪污舉報者,可能是追求曝光的中小品牌商,也可能是想要做做勾當鋪量的大品牌商,抑或是明星、模特、網紅、CEO等,他們發布炒作訴求。鏈條中端的水軍頭,則把客戶手里的票據,分撥給下流像吳佳彬這樣的水軍,各個水軍在群里搶使命,爾后去網上刷帖,制造各類“子虛熱鬧”。每個水軍手里,都養了從幾百到幾萬數目不等的社區賬號。
水軍財產也滋生了賬號生意生意。吳佳彬最初是本身注冊各類賬號,效率很低,后來都去網上買,最初買一個賬號平均花2毛,進級到用手機號注冊時,每個賬號得花1元。
底層的水軍“累且錢少”,那些只是“發發使命做做表格”的水軍頭反而收入又高又輕松。大三時,吳佳彬也學著開了個淘寶店,在遍地能留言的處所打告白拉客戶,他手里也養了十幾個常備水軍,間接節制的水軍數達到5000人以上。
水軍頭吳佳彬的第一單活,是給一個加入繪畫角逐的大學生做微博投票,刷了100票,賺到50元。后來好些公關公司找來投放,好比某大型電器品牌要做個20周年數念勾當,幫手刷了兩天帖,一單賺了6000元。很快,他的營收又翻了幾番,一個月平均能賺上2萬元。
趕上賺錢多、來錢快的刷帖票據時,“經不住誘惑”,吳佳彬會果斷地逃課。平昔時候,他是個按常上課的“乖學生”,成就在班上中等。
“掙錢是掙錢,但Low”
很長一段時候,吳佳彬不敢透露本身的水軍身份,也很不甘愿答應被人打上“水軍”標簽。“怕被冷笑,也怕被曲解,覺得這孩子進了傳銷組織。”
在同窗眼里,水軍吳佳彬很是神秘。一次,有位同窗非得看看他在網上怎么賺錢。吳佳彬坐在宿舍里演示了一遍,按開電腦,打開三個瀏覽器,每個瀏覽器開20個頁面,敲鍵盤登錄,然后復制,粘貼,發送!
“你看,這個5毛,你看,5毛就到手了……”吳佳彬有那么一絲絲滿意,一邊按著鍵盤,一邊反復念叨。一分鐘內,他高效地操縱了每一秒,發了60個帖子。同窗被這種賺錢法子“勾引”,決意插手一試,請吳佳彬教,但做了幾天就拋卻了。
“這種活很死板,也會碰到麻煩,好比驗證碼封了,得不竭從頭注冊。”吳佳彬認為本身還算有毅力,也有本家兒動出擊領活兒找活兒的心態,比同窗能對峙。
有一次,大學室友想報培訓班,籌辦去網上搜尋領會行情,吳佳彬告訴他,“這是徒勞”。對方罵道:“都是你們這些做水軍的人干的,讓我找個真實謎底都找不到。”吳佳彬沒有辯駁,但也并不自責,心想“你分辨力不敷,怪我咯”。
他顯然比同窗更能窺探收集背后的一些營銷本相,好比幾千條的頂帖,看起來人氣很旺,但可能只有五個水軍在灌水,也可能只一兩小我在操作。“刷帖蓋樓要求速度,幾千帖子的措辭體例和標點符號會很相似。”他闡發說。
固然水軍圈魚龍稠濁,但在吳佳彬看來,大部門同業仍是有良知的,會抵制子虛和謠言,但少數人也會為了錢去漫衍信息,乘隙坐地起價。
吳佳彬給本身的水軍工作心猿意馬過一條底線,政治紅線不碰,不接貪污舉報的活兒,“擔憂惹麻煩,得不償掉”。他說,和大大都水軍一樣,他也凡是選擇為品牌或小我營銷灌水。
他標的目的記者透露了水軍史上兩次聞名的大戰。2012年,《一九四二》和《王的盛宴》同期上映,兩家上演互黑大戰。戲謔的是,背后是統一個水軍組織炒作,灌水的水軍,一邊罵著《王的盛宴》,又一邊黑著《一九四二》,“雙方都收錢,雙方都罵”。成果兩部片子的收集評分巨低。
另一場聞名的水軍大戰是“3Q大戰”,水軍同樣不竭頂帖,罵完這方罵那方,成果360損掉了大量用戶,騰訊QQ損掉了品牌聲譽,掐架的水軍得利。
水軍行業顛末多年演變,灌水的空氣也在改變。吳佳彬闡發,最初的網上造勢,凡是是一片倒叫好,或一片倒叫壞,此刻則變得中肯了良多,讓人很難辨出輿論真假。“這已經是營銷常態了,太亂了。”
灌水工作之外,吳佳彬很不喜好在網上發私家評論。碰著一家好吃的店,看了一場爛片子等,他只喜好跟周邊的伴侶分享或“吐槽”。“發在網上沒啥用,反而當作了棋子。”
以前,他經常會在網上搜羅吃喝玩樂的訊息,但做了水軍后,他再也不相信這類工具,感覺“滿是假的”,他更愿意相信周邊伴侶的口碑。
實際糊口中,吳佳彬對炒作信息也很反感,最憎恨謠言和微商營銷。好比隨便看一篇爆條目文章,若提到一個品牌,或某明星被罵,某企業家的微博被刷屏,他就感覺是告白,“他們必定是有目標的”。他盡可能地去屏障這些信息,避免讓本身活在虛虛實實的輿論怒潮里。
但作為水軍時,他是另一種心態——“你給錢,我干事,工具真好真壞,我不會代入我的感情。”有時其實感覺過分于違心,好比某個做作的模特弄柳拈花,出來了負面新聞,要求去夸贊,其實夸不下去時,吳佳彬也會在回帖中罵上幾句。客戶后來也會感覺一邊倒不真實,直接要求灌水時摻百分之幾的負面信息。
“你看不看,它都在那邊”,吳佳彬感覺,內容要紅,就要人捧,只要有收集推廣的需求,水軍這個工種就不會消逝,“這就比如新店開張,你要找100小我來當托添人氣,這是永遠不會消逝的。”每個網站幾多會做些封殺水軍的盡力,但上有政策,下有對策。“除非封殺所有效戶,但這里沒流量,我們就不來了,殺是殺不失落的。”
“水軍是無罪的,只是收錢干事,只是輿論東西。水軍背后那幫人,才是幕后始作俑者。”他說,“這個生態圈里的人,和實際糊口中一樣,都可能會受好處差遣,只是水軍在網上表示出來了。”
“不外掙錢是掙錢,但有點Low”,吳佳彬說,若是人生重來一次,他仍是會做一段時候水軍,盡管始終感覺這是個灰暗、上不了臺面的工種,“此刻我說我是做自媒體的,聽著要高貴100倍啊”。
他母親前幾天打德律風問兒子,“你此刻做的是不是自媒體啊?”吳佳彬對怙恃接管新鬧事物的能力感應驚奇。他的60后怙恃,現在時不時會在伴侶圈給他點贊、評論。有一次,他看到父親正和鄰人微信視頻,也很驚奇。“我并沒有教過他們”。身在省會郊區的怙恃,已經迎來了家庭糊口的多種互聯網化,家里安裝了Wi-Fi,裝的是互聯網電視,可以隨時隨地用用智妙手機上彀聊天、看新聞,但一輩子只在工場打工的他們,開初也看不懂兒子的賺錢方式。他們只警告兒子:不要做違法的事。
“我所做的是告白性質的傳布,并非是一些不正當的內容。”吳佳彬這樣給怙恃詮釋。怙恃則享受更其實的回報。從大二起,吳佳彬沒再要過家里一分錢,每年還會給母親封個5000元的新年紅包,會幫家里置換各類電子設備和年貨。
這位從高中就喜好詩人納蘭容若的90后,心里裝著一個詩意的胡想——賺夠錢后,在景區開個客棧,怡然自得,遠離塵囂。但此刻他活在真實又虛幻的社交收集里,有一種總怕錯過點什么的錯覺,“總感受會看到一點新穎工具,總有一種等候”。
他是社交東西微信的重度利用者,加了2000多個老友、150個群,大約每隔10分鐘或每換一個場景,都要刷一遍微信群聊和伴侶圈。就連睡覺時,也要將手機放在觸手可及的枕邊,醒來展開眼看手機的剎那,一派君王檢閱朝國的表情,“啊,朕的全國還在,全國還沒大亂”。
而在伴侶圈里,這個90后盡可能地展示本身拍攝的美食、美景和其他真實的糊口,已與那個一天到晚死板地按鍵盤的宅男水軍作了切割。
(劉瑞薦自《博客全國》)
責編:天翼
作者:梁君艷
來歷:《今日文摘》2017年0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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