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是唐代文化的電冰箱？讀完這篇，以后可別這么說了
唐代劇的日本建筑情緣：說說片子里的「真和式」與「假唐風」
建筑研究僧/片子美術 公家號:片子建筑師
近幾年以來，多部熱播的唐代劇陸續走進不雅眾視野，但里面諸多的日式建筑細節也激起了不少不雅眾的吐槽。事實本相若何？本期專欄再次邀請了東年夜院的許碧宇小哥哥，為我們揭曉謎底。
“日本將唐代保留得太好“？說說片子建筑布景的“真和式”與“假唐風”。
故事要從侯孝賢導演的《刺客聶隱娘》的說起。
一、《刺客聶影娘》
《聶隱娘》是一部很美的片子《聶隱娘》的故事取材于唐代的短篇小說，故事布景設心猿意馬在晚唐，內地上映后，隨即激發了大師激烈的會商。一邊是通俗不雅眾口中的“爛片，看不懂”，一邊是影評人的盛贊 + 拿到手軟的各年夜片子節獎項。而真正讓古建快樂喜愛者介入這場年夜會商的，是下圖里所代表的一類不雅點：
影評生齒中的日本寺廟足以“讓唐人子孫汗顏”本來影片在拍攝時，劇組跑到日本取了很多古建作為外景。緊接著片方在宣發時也在一向強調：“為了還原年夜唐，特意到日本取景”，再加上不領會中日兩國建筑汗青的影評人對日本古建不得當得吹噓，使得不少古建的快樂喜愛者和專家紛紛起頭還擊。
《聶隱娘》部門日本外景地“日本無缺的保留了中國唐代的文化”，這個論調我們大師或多或少都傳聞過。一些汗青快樂喜愛者戲謔稱之為“文化電冰箱”，就是用來譏諷把日本當當作唐代文化保留地的不雅點。（近似的說法還有“韓國是明朝文化的電冰箱”）
日本真是唐文化的電冰箱？而具體到古建筑上，中日兩國不同其實很年夜，而且中國留存下來的早期古建筑在數目和質量上都不比日本差。在這種環境下，影評人暗含“日本古建高于中國古建”的說法，天然引起了大師的憤慨。
明明都很美，沒需要捧一踩一（左：日本法隆寺 右：中國佛光寺）日本的早期木建筑的成長和中國關系緊密親密。在飛鳥時代（同期間為中國的隋朝），日本起頭受到自朝鮮半島傳來的中國建筑文化的影響，并于 7 宿世紀起頭調派唐使進修中國文化。接著又履歷了一段本土化的期間，在鐮倉時代（半斤八兩于中國宋元期間）再次受到南宋建筑氣概的影響。在這段期間內，日本木構建筑進修并中國連系本國的特點，在分歧期間形當作了分歧的氣概。我們年夜致按時候挨次，可以把這期間日本建筑分為以下幾種樣式：
1、飛鳥樣（中國南朝建筑影響）
2、白鳳樣、天平樣、和樣（中國唐朝建筑影響）
3、年夜佛樣、禪宗樣（又稱“唐樣”）（中國南宋建筑影響）
詳見下圖:
古代日本與中國的建筑文化交流所以，在年夜致領會了兩國建筑的淵源后，可以說真正和唐代關系緊密親密的是“白鳳樣”“承平樣”以及略晚呈現的“和樣”的日本建筑，而《聶隱娘》的本家兒要外景地圓教寺、年夜覺寺、海龍王寺等幾個寺廟，都不是上述建筑氣概代表作。
此外，因為日本天氣比中國內陸加倍濕暖，所以干闌式建筑的傳統得以延續下來，垂垂與中國高臺基式建筑的成長路徑起頭分化。在建筑形象、出格是建筑下部及地面的處置上，兩者也就發生了區別。
左圖是中國南邊和日來源根基始社會期間干闌式建筑的回復復興模子，建筑地面舉高以隔斷地表的濕氣。右圖是中國漢代的冥具，已經呈現了超出跨越地面的夯土臺基。
在后宿世的建筑中，日本（左圖）保留了地面架空舉高的樣式，而中國（右圖）朝著夯土臺基的偏向繼續成長再加之中國對日本的建造文化影響并不是一個持續的過程，所以在日本呈現了良多本土特有的做法。這些做法，有的在中國更早的時代曾經呈現過，有的則是完完全全日本化的。總而言之，良多日本木建筑的細部做法在中國唐代建筑中幾乎沒有。
來看下這幾張張《聶隱娘》劇照。乍看之下，古韻實足。可古韻≠唐風。
《刺客聶影娘》劇照現實上這些場景里建筑的細部做法，包羅齊頭昂、角部平行椽、格子窗、長押、尋杖（雕欄最上面一根橫木）上翹的絞角出甲等等，都不是中國唐代建筑的典型做法。
我們再用下面幾張圖，來進一步做個對比：
左圖 - 日本：齊頭昂（昂是斗拱中的斜標的目的構件，日式齊頭昂端頭被垂直截斷）右圖 - 中國唐代：批竹昂（昂端頭是斜切的形式）
左圖 - 日本：平行椽（椽子是用來承托屋面的構件，日式椽在角部平行安插）右圖 - 中國唐代：摔網椽（角部椽子角度隨屋面外形不竭轉變）
左圖 - 日本：長押（柱間的橫標的目的構件，安裝時將柱表里箍住，不被柱打斷）右圖 - 中國唐代：闌額（柱間橫標的目的構件，居中安裝在柱頭處，被柱打斷）
左圖 - 日本：格子窗（格子窗在中國宋代建筑中比力多見）右圖 - 中國唐代：直欞窗（這才是中國唐代最常見的窗形式）所以，“中國唐代在日本”的說法，至少在古建筑層面是站不住腳的。至于為什么《聶隱娘》要跑到日本取景，大要是因為日本古建群內的園林景不雅，確實比本家兒要遺存在中國海說神聊方的真正的唐代古建茂密精美的多，更合適創作者對于整體氣概的期望。再者，取景的幾處寺廟周邊，沒有高樓這類的粉碎情況風貌的修建物，劇組可以省去良多后期建造的精神。
接著我們來看看國產片子“唐仿日重災區”的一個典型：徐克導演的《狄仁杰》系列
二、徐克版《狄仁杰》系列
海報布景里呈現了年夜阪天守閣（天守閣的始建年月年夜約在中國明朝）《狄仁杰》到今朝為止拍了三部，故事都發生在盛唐期間的東都洛陽，年夜量的外景在國內的影視城拍攝完當作。
《狄仁杰》團隊在視覺奇不雅的營造長進行了很多斗膽沖破和測驗考試，獲得了不少業內獎項的承認，但該系列片子的服飾、妝發以及布景中“拿來本家兒義”和“日化”的問題，卻一向是大師吐槽的核心。
劇照里武則天和唐高宗的日式服裝
場景概念圖中的日式鳥居和鐘樓到了第三部《四年夜天王》，藝術指導換當作了日本人赤冢佳仁，狄仁杰辦公的“年夜理寺”也就徹底釀成了日式建筑。這可能也不滿是藝術指導的鍋，跟國內影視基地的扶植也脫不了關系。
《四年夜天王》中年夜理寺場景劇照這個場景里呈現了“仿唐”布景中最輕易呈現“唐破風”。“唐破風”就是上圖正中阿誰凸起建筑本家兒體、有曲線屋頂的布局。
日本東年夜寺的唐破風（左）中國隆興寺摩尼殿的抱廈（右）“唐破風”和“抱廈”都是在本家兒體建筑外標的目的前伸出的建筑布局，但在形式上有著很年夜的分歧，這個我們很直不雅的就能感觸感染到。“唐破風”的裝飾性很強，在日本古建中十分常見。但在中國還沒有發現留存的建筑實例，只是在少數的唐宋期間的古畫中可以看到近似的布局。所以“唐破風”也被當做是一種日本建筑標記性的形象，呈現在中國唐代的布景中確實有點違和。可唐破風真的很都雅，也難怪會有那么多國內的仿唐建筑都想來“破”一下。
這個場景里還有一處裝飾，也是各類仿唐布景經常從日本拿過來直接安上的典型：就是屋脊端部的一對兒鴟從頭至尾。
《四年夜天王》布景中屋脊的鴟從頭至尾裝飾，也是日本式的鴟從頭至尾安裝在衡宇正脊的兩頭，形象來自水中虬龍，取防火減災之意。日式的鴟從頭至尾結尾會彭漲起來，造型比力渾圓，整個看起來很像靴子，還時常在概況刷金，所以有人戲稱為“金靴子”。而中國唐代的鴟從頭至尾，結尾是尖的，造型瘦削，外側的的鰭形象也要更伸展一些。
左圖 - 日本唐招提寺承平時代的鴟從頭至尾右圖 - 中國洛陽唐代宮城遺址出土的鴟從頭至尾另一部走奇幻氣概的《妖貓傳》，外景本家兒要在襄陽唐城影視基地拍攝。里面幾個場景細節也值得會商。
三、《妖貓傳》
起首是屋頂的“唐破風”，張雨綺扮演的春琴從唐破風里探出頭來，還有點兒意思。
又見“唐破風”再來說說胡月樓。
胡月樓氛圍圖
初見胡玉樓劇照影片里，胡月樓是長安城最豪華的娛樂場合，引得空海連連贊嘆年夜唐之盛宿世富貴。這組建筑布景的屋頂，同屋身比起來顯得無比碩年夜。建筑的本家兒進口開在山墻面上，這在古代中國是很少見的，但在日本卻很是遍及。此外在最后當作片的里，建筑山墻采用了木格作為裝飾，顯然是受到了近似京都二條城這類建筑的影響。
二條城（左）和中國宋代繪畫的建筑（右）兩者屋頂巨細以及山墻裝飾的對比其實中國本土也有很多很是棒的值得參考的實例，哪怕就只是山墻裝飾這一個小的方面。好比下圖浙江蘭溪的望云樓（元代建筑），山墻的梁架就很有裝飾性，比二條城的木格子要更具特色。
裝飾性很強的山墻梁架若是這種樣式呈現在胡月樓的設計中，應該會同樣出彩。如果我們在布景中罕用些舶來的元素，多混搭些本身的本土形式，可能結果也會挺好。（題外話：望云樓在 2017 年的一場不測中被年夜火銷毀）
最后來看皇宮的內景。
皇宮內景這個場景裝飾陳跡很重，室內頂部密密麻麻的滿是斗拱。但從科學手藝的角度來說，這個設計是很糟糕的。因為這么年夜的室內空間端賴小小的斗拱承托，是底子不不變的，視覺上就顯得搖搖欲墜。真實的環境是把斗拱與更粗壯的木梁相組合，配合來承托重量。好比下圖佛光寺東年夜殿內部。
在真實的建筑中，除了斗拱外還要靠木梁來承重不知道這個場景的美術師是不是從當紅日本建筑家隈研吾的作品里獲得的靈感。
隈研吾近些年的作品，熱衷以現代手藝表示傳統斗拱意標的目的若是是的話，也可以算是一種新型的仿日了。
說完了在日本古建里拍的片子、也說了在國內影視城拍的片子，那有沒有真的在國內早期古建里拍攝影片呢。謎底當然是：有！
這里要出格“吹噓”一下王家衛《一代宗師》里宮二奉道的場景。這個場景在遼代廟宇奉國寺（1020 年始建）拍攝完當作，很是標致，很有質感。
三、《一代宗師》
《一代宗師》里奉國寺外景
《一代宗師》中奉國寺鏡頭影片中，宮二為報殺父之仇，毀失落婚約來到廟宇奉道。這個段落對建筑布局的表示并不多，而是用年夜量的平移鏡頭來捕獲光影轉變下建筑內部的壁畫及泥像。同時景深外高峻的木柱和艱深的室內空間，也為整個畫面帶來了神圣的空氣。片從頭至尾處，影片又一次對奉國寺內部進行了空鏡再現，意境營造得半斤八兩出彩。
一代宗師宮二奉道視頻
僅從這幾部片子來看，固然并不克不及包含國內片子“唐仿日”以及取景古建的全數環境，但也都比力有典型性。我們很輕易理解《聶隱娘》取景日本的原因，也很輕易理解《狄仁杰》《妖貓傳》作為一部奇幻色彩頗濃的古裝片想要追求的裝飾結果，當然我們同樣也為《一代宗師》里揭示的真正中國傳統藝術的斑斕感應興奮。
片子究竟結果不是科教片，作為片子美術工作者不必照本宣科地仿古。但我們也仍是但愿在中國的古裝片里，可以看到更多顛末考據，標致地揭示中國傳統文化的創作。出格是看了這么多字之后，咱們可萬萬不克不及再說“日本將唐代保留得太好”這種話了~
Ps：除了樣式和細部做法外，中日兩國古建在建筑布局和建筑色彩上也有良多分歧，感樂趣的小伙伴可以繼續閱覽以下幾位古建快樂喜愛者所寫的文章：
櫼櫨落新浪微博中日古建之不同一
櫼櫨落新浪微博中日古建之不同二
說說年夜紅年夜綠的唐代建筑彩畫
接待存眷我的知乎專欄《筑·影·時代》 存眷片子美術常識前沿，不按期分享本人從建筑專業跨界片子行業的進修履歷、見聞和感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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