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說「發不出工資，公司解散」之后，員工加班完成的作品悄悄上線了

考驗

圖片：Hello I'm Nik / CC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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觸樂，高品質、有價值、有趣的游戲資訊

在隆冬中，任何一個細小的問題都可能導致滅亡。

編纂丨胡正達

2018 年 12 月 29 日是元旦假期前的最后一個工作日。這一全國班前，國度新聞出書廣電總局發布了《2018 年 12 月份國產收集游戲審批信息》。80 條目國產游戲拿到了版號，上一次有游戲拿到版號是 2018 年 4 月，那已經是 8 個月之前了。

“首批拿到版號的游戲”是個既吸引眼球又布滿遺憾的頭銜。良多人在恭喜游戲的開辟組，大師感覺它們很是幸運，但往往忽略了這些游戲可能是在 8 個月，甚至更早的時辰就建造完畢期待上線。

在漫長的空白期里，一切都布滿了變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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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寵物不成能那么可愛》是獲得版號的 80 條目游戲之一，它的開辟者 11 月 2 日在某個游戲平臺上發布了一篇官方聲明——茲事體年夜望諸位爺給點時候且聽我說。

“邇來游戲行業動蕩不安，版號遲遲沒有下落，iOS 也在壓力之下調整了審核尺度。”ID 為“少年時代”的用戶在官方聲明中說，“當然這并不會對業界年夜佬造當作什么致命傷，可各中小游戲廠商就沒有那么幸運了，我接連收到身邊同業辭別這個舞臺的動靜，想必列位游戲快樂喜愛者對此也是有所耳聞，而可憐、弱小又無助的我們同樣沒能幸免于難……”

文章描述了當前團隊的環境，按文章所說，團隊已經閉幕，只剩下 4 人“強硬苦守”，會先在蘋果商鋪上架游戲的付費測試版以度時日，靜待版號重來。“后續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但愿我們可以或許渡過難關吧。”作者在結從頭至尾如許寫，“借使倘使事與愿違，那么請讓我再次感激你們。很歡快熟悉你們每一小我，咱們江湖有緣再會！”

觸樂聯系上了《我的寵物不成能那么可愛》的開辟者，直到此時，對剛剛知道本身的游戲位列首批過審名單中。看起來這是個夸姣的終局，我們決議過幾天對游戲的開辟者進行一次專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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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主叫日頭照大好人，也照歹人，這道光打下來，謹小慎微心懷胡想的游戲人和蠅營狗茍的唯利者都能重獲新生。”元旦假期第一天的下戰書，成規（假名）在長微博的結從頭至尾寫下了這句話。

在她看來，《我的寵物不成能那么可愛》開辟組所謂的“苦盡甘來”只是表象，在她眼中，工作是另一種樣子。

幾個月前，成規仍是《我的寵物不成能那么可愛》開辟商海說神聊京少年時代科技有限公司的一名員工。她插手公司很早，從 2015 年公司當作立就在這里工作。

這家公司也是她邁入游戲行業的起點。從月薪 6000 的新手，到可以或許身兼數職的老員工，幾年時候里，成規在這里堆集了不少從業經驗。和幾乎所有游戲從業者一樣，她也過實在打實的 996 糊口，但這在她看來并不算是苦差事。她感覺本身究竟結果吃的是這碗飯，再加上她感覺本身是在追夢。

做能實現胡想的工作，辛勞也是值得的。作為公司獨一的案牘籌謀，成規的工作有其主要性。在使命繁重時，她還能兼做系統籌謀的活兒。公司的規模不算年夜，多時不外 40 人，日常平凡則 30 人不到，但往往幾個項目同時開工。

《我的寵物不成能那么可愛》是少年時代 2016 年開辟的游戲，游戲原名叫《戰斗吧！龍醬》，這個名字因利用了“龍醬”這個字典中無法查到的原創詞匯而沒能過審，于是公司不得不將游戲更名，并從頭起頭走報審法式。

成規回憶說，2017 年 6 月，更名后的游戲第二次申請版號，按照正常流程，并不需要等太久。但在選擇申請版號的代辦署理公司時，老板娘為了省錢，找了一家比市場均價低 2000 塊的代辦署理公司，成果直到 2018 年 3 月版號遏制發放，更名后的游戲《我的寵物不成能那么可愛》也沒能拿到版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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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年夜情況足夠好的話，老板娘的辦理問題大要率會被袒護，但在隆冬中，公司的日子欠好過，任何一個細小的問題都可能導致滅亡。

2018 年 2 月，少年時代改換了公司名字和法人代表。本來的老板王宇（假名）依然負責公司的現實辦理工作，但公司的法人卻釀成了后來插手的運營李楠（假名），公司名字從海說神聊京少年時代科技有限責任公司釀成了海說神聊京游點神奇科技有限責任公司。

成規對于李楠的評價不壞，她告訴我，他們之間算是很好的同事關系，合作起來也比力興奮。至于李楠為何會當作為公司法人，他和王宇佳耦又是什么關系，成規并沒想過。她感覺公司法人是誰對于底下的員工來說底子就不主要，活兒仍是一樣干，錢仍是一樣掙。

成規在 2018 年 3 月就傳聞了版號停發的動靜，但就像幾乎所有從業者一樣，她并沒放在心上。她感覺一來公司之前有幾條目游戲已經上線，二來公司還和海外本錢有些游戲建造上的合作。她認為公司之前的游戲“固然沒有年夜火，但相對而言收入方面應該仍是可以的”。她告訴我，王宇客歲下半年還換了新車，“固然不是什么好車吧，但錢應該仍是有的。”

9 月份，王宇俄然通知成規，公司正在建造的某條目游戲要進行為期 3 天的測試，她要在一周之內設置好 5 個場景，設置裝備擺設 300 多個使命。面臨幾百個使命的建造，成規感覺一周時候過于倉皇了，但她習慣性地沒多爭辯。

“我盡量。”她回覆。

“別盡量啊，要必然。”老板的要求很果斷。

盡管公司日常平凡也常有項目節點節拍把握禁絕，但從未如斯不合理過：在接下來的一周里，成規“下班最早的時辰也要凌晨 1 點”。即使如斯，她也沒能按期把工作做完。她想再爭奪一天時候，老板和她拍了桌子：“你那時明明拍胸跟我說能做完，為什么此刻做不完？”她詮釋說工作太多，就算加班加點，也沒法子包管一周完當作。老板的回覆令她心寒。“他說，你這么說就沒意思了，我不需要你加班加點，就問你為什么做不完。”成規對我說。

感覺沒意思的不止老板，成規也感覺挺沒意思的，在徹夜完當作了版本內容后，她第二天頭也不回地告退了，當月工資也沒要。“留公司加班，那時辰凌晨就我一小我，11 點多他們走了，還拍我肩膀讓我好好干。”最讓她難以接管的是，此次測試只是為了應付公司與合作方的合同內容。“內容趕出來也是會推翻重做的。加班做無用功，熬到凌晨，做不完他還感覺是我不負責任，立場不可。”

“大師一路共事 3 年，沒想到最后會鬧得這么難看。”成規感覺本身的夢被老板戳破了。“創業公司，用愛發電，喜好講些胡想，我信了，此刻感覺本身是個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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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規和公司談不上有什么深仇年夜恨，她在這兒當作長了不少，告退后也很快找到了新工作。但整個故事還沒有竣事。

10 月份，少年時代——此刻該叫它游點神奇了——的全體員工加班加點，飛速推進著手頭游戲的建造，此中就包羅《我的寵物不成能那么可愛》。

10 月 31 日晨，王宇通知員工，因資金問題，公司宣告閉幕。時任公司商務的老板老婆為每位員工奉上了擬好的去職證實，并奉告他們在去職原因這一項里，只能寫“小我原因”。這件事的發生毫無征兆，員工小李意識到了此中有些蹊蹺，但他又不得不在證實上簽下本身的名字。“拿了去職證實才能去找新工作。”

沒有人獲得了法心猿意馬的工資抵償。王宇通知員工們，因為沒錢，公司無法發放 10 月份的工資。員工們并不想接管這個通知，但王宇暗示公司已經沒有殘剩資金。員工們無可何如，最終，部門員工選擇將公司的電腦搬走，試圖抵消損掉。

但搬走電腦也并不輕易。“拿個電腦也一堆事兒，硬盤里有‘（價值）百萬代碼’，不讓動；數位板是新買的，不讓動；內存條要拆下來，還有效，不讓動。”到最后，小李搬著兩臺用了 3 年的顯示器，外加一臺比空殼強不太多的機箱回了家。

公司閉幕兩天后，老板、老板娘、法人及本家兒法式（老板讀研究生時的室友）當作了“強硬留守兒童”，并頒發了催人淚下的《茲事體年夜》，字里行間盡是苦楚。

4 天后，《我的寵物不成能那么可愛》付費測試版在蘋果商鋪上線，售價 1 元。成規告訴我，所謂的“付費測試版”幾個月前就是此刻的狀況了，她認為，老板選擇在閉幕公司后才將游戲上線，機會不成謂不巧妙。

幾乎是統一時候，部門員工標的目的海說神聊京市石景山區勞動聽事爭議仲裁委員會申請了勞動仲裁，他們期望能獲得 3 個月的工資抵償，卻并未如愿——因為在去職和談上寫了然“小我原因”，勞動仲裁只判決了公司需要補上的 10 月份工資。

“他們也不想想，哪有幾十小我同時因為小我原因去職的？這合理嗎？”小李對我說。

我問他：“那這一個月的工資他們給了嗎？”

他回覆：“沒給，（王宇）咬心猿意馬了沒錢，說把電腦還歸去，他們賣失落可以賠 2000 塊，此刻又不是‘（價值）百萬代碼’了。”

按照流程，在勞動仲裁判決 15 天后，強制執行就會啟動。15 天到期前，游點神奇標的目的仲裁委員會暗示，員工去職時侵犯了公司財富，要求員工償還。此刻，大師只能期待新的仲裁成果出來后再做籌算。

小李千萬沒想到，前店主會使出這招。他感覺對方此刻是能拖一天年一天。他感覺本身很難拿到 10 月的工資了。“不少人嫌麻煩，也感覺一個月工資不多，就沒多計較。也有人已經被拖得回了老家，可我感覺這事兒不算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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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批版號名單發布后，成規看到了阿誰熟悉的名字，也看到了阿誰作為“今日動人”傳布的故事，這令她年夜為光火。

“市場不景氣，公司斷從頭至尾求生，閉幕團隊，這些都能理解，可整個 10 月加班加點，提前欠亨知，到日子直接擺爛，太不要臉了。”

成規拿不出任何公司有錢的證據——她究竟結果只是個籌謀，但她認心猿意馬公司不至于連一個月的工資都開不出。“我只感覺他們處置體例上惡心，尤其是他們之前一向在鼓吹胡想。10 月中加班，10 月底閉幕，11 月他要開付費，還賣慘。”

小李的觀點則不太一樣。他早就估量到公司此刻的狀況，只是沒料到會來得這么快。至于公司閉幕的原因，他感覺是因為此刻手里的項目都已經做完了，老板接下去只要找到人接手即可打包出售，不必再養活團隊。“沒有價值”是他們被拋下的最年夜原因。

成規告訴我，2017 年少年時代推出過一條目“三國”題材手游，在游戲建造完當作后不久，開辟團隊整組的法式員即遭到解雇。“那時說是達不到工作要求，我還真信了，此刻想想，和此次其實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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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號發布的那天晚上，觸樂在聯系游點神奇時，兩邊曾相談甚歡，甚至約好了元旦假期竣事即去拜訪——我們那時只當這是個絕處逢生的勵志故事。

元旦假期后，工作則變得有些微妙。或許是看到了成規那時在微博下的講話，當我提出想和他們聊聊時，對方禮貌地暗示想等一等。李楠師長教師拒絕了我的采訪邀請。“那時大師都是和等分手。”他告訴我，“可是過后還真有個體人回來騷擾我們，所以麻煩事比力多。別的，我們今朝其實是勞動力有限，游戲還沒完全點竄好，此刻曝光出去也留不下人。曝光后大師看到這是一個不完美的游戲，也欠好玩，也會對您發生影響，我們也是但愿對您負責，至少要拿得出手才行呀。”

“咱就簡單聊聊公司這幾個月的履歷就行，游戲可今后續再談。”我試圖獲得更多的有效信息。

“此刻公司被良多麻煩事纏身，我們也是無奈得很，待處置好之后再進行此次采訪吧。”李楠的回覆極有分寸，可是他沒有告訴我麻煩事是什么。

最后，我只能告訴他，我們已經和公司的前員工取得了聯系。李楠的回覆是：“等有關部分給成果就好了。都在處置中，拿事實措辭。”之后便再也沒有理睬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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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夜體上，這個看起來柳暗花明的故事并不如我一起頭想象的那般夸姣。

成規、小李也好，王宇、李楠也好，都是曩昔幾個月版號停發中的受害者。我曾問過成規，若是《我的寵物不成能那么可愛》的版號早一天申請，是否一切城市分歧。對于我這番毫無依據的假設，她并不附和。

“與其怪情況、怪市場，不如說促使公司一步步陷入泥潭里的是決議計劃上的掉智，但這個泥潭不是沒頂的。大師都在泥潭里泡著的時辰，他把員工當當作負重且無用的破褲子、破鞋，爽利蹬了，光著屁股、全須全從頭至尾上岸。”

我部門贊成她的觀點。這件工作當然并不令人歡快，員工好處受損，一切怪誕而又令人哀痛。作為一家公司，少年時代，或者游點神奇，很顯然沒有經受住考驗，但也許他們本不必接管考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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