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瘧疾治療癌癥」？用納稅人的錢做研究，怎么能這么不嚴謹

瘧原蟲感染治療癌癥的「重大新聞」，背后的科學真相是什么？

圖片：《癌癥：眾疾之皇》

瘧原蟲傳染治療癌癥的「重大新聞」，背后的科學本相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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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 | 商周

責編 | 程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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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三十好動靜！中國科學家用瘧疾治愈病危晚期癌癥！”春節時代，我們的微信伴侶圈被這個新聞刷了屏。對老蒼生來說，這合適傳統的“以毒攻毒”的設法，是一個有點不成思議的重大“利好”新聞。但在科學界，操縱病原體治療免疫相關的疾病是大師都知道的研究偏向，并且也不是簡單的“以毒攻毒”。

此中的事理不復雜，病原體和人類的免疫系統在漫長的時候里有著配合進化的關系，甚至從某種角度上可以說，病原體當作就了我們的免疫系統 [1]。作為配合進化的成果，我們的免疫系統有了各類各樣的法子來應對病原體，而病原體也有同樣多的策略來影響我們的免疫系統。所以，我們可以經由過程操縱病原體影響免疫系統，從而去治療和免疫相關的疾病，好比癌癥、自身免疫病、過敏等。

“以毒攻毒”治癌癥不應是新聞

當我看到這個新聞的時辰，腦海里想到的第一件工作不是它是否有用，而是這項研究是若何經由過程倫理審查的？

用病原體，包羅致病細菌、寄生蟲等來治療癌癥并不是新聞。

一百多年前，美國紐約的大夫威廉·科利（Willian B. Coley）經由過程查閱病院的病人檔案發現了一個有趣的病例：一個病人的脖子上有惡性腫瘤（癌癥），因為不克不及手術而不得不回家，后來又因為一種鏈球菌的傳染而得了丹毒病，但之后古跡發生了——這個病人的惡性腫瘤居然消逝了。這個特別的病例讓科利猜想鏈球菌的傳染或可用來治療癌癥，隨后他就謹嚴地付諸步履。他先給一個不適合做手術的的惡性腫瘤患者打針鏈球菌，成果真的如科利所料：腫瘤變小了。這一成果鼓動勉勵他繼續在別的兩位骨癌患者身上做了同樣的試驗，但不幸的是這兩位患者在打針了鏈球菌后因傳染而滅亡 [2]。

鏈球菌傳染而導致的滅亡讓科利改變治療方案，他起頭利用滅活了的鏈球菌（有時還歸并其它細菌好比粘質沙雷氏菌）去治療病人。這種滅活后的細菌不再會激發傳染，并且依然對一些癌癥有必然的療效，這一治療癌癥的配方被稱為“科利毒素”，并在之后的幾十年獲得了推廣, 拯救了良多人的生命 [3]。

盡管在臨床上被證實有用，但因為背后的機理很難被那時的人理解（本家兒如果因為免疫學的常識有限），“科利毒素”遭到了良多人的攻訐。跟著放療和化療等結果更好方式的呈現，“科利毒素”就退出了汗青的舞臺。

直到后來科學界對免疫學有了更多的認知，慢慢理解了“科利毒素”的療效機理，科利才被稱為“免疫療法之父” [3]。

之所以在這里用這么多文字去論述一個百年前的故事，是想申明兩點：第一，操縱病原體去有用地治療癌癥并不是新聞；第二，即使在沒有嚴酷醫學倫理規范的年月，大夫進行這樣的試驗也是十分謹嚴的。

此刻我們已經知道，用病原體治療癌癥并不是簡單的“以毒攻毒”，它的背后有著這樣一個理論根本：癌癥的發生是因為我們的免疫系統在和腫瘤細胞的斗爭過程中掉敗了，而病原體可以或許加強人體的免疫反映，從而提高對腫瘤細胞的殺傷力。

在實踐層面，用病原體來治療癌癥的研究一向有人在做，但并不是本家兒流。因為這種療法潛在的風險，相關的研究一般需要慎之又慎。必需進步前輩步履物嘗試，只有在動物嘗試里證實了有用并且平安的環境下，才會去標的目的倫理委員會申請在病人身長進行臨床試驗。

具體到用瘧原蟲治療癌癥，從頒發的成果來看，陳小平傳授的團隊簡直開展了動物嘗試，并在小鼠肺癌的模子上證實了瘧原蟲療法對腫瘤有顯著的結果 [4]。這個團隊也按照嘗試的成果提出了該療效的兩個可能的機理：加強對腫瘤的免疫力[4]和粉碎腫瘤血管組織 [5]。也就是說，動物研究已經表白這是一個潛在的治療癌癥的新偏向。

但即使這樣，這樣的研究要在人身上做也需要謹嚴，因為瘧原蟲可以或許導致疾病，并且這種疾病還會在人群中傳染。所以一般而言，科學家會盡量避免用有致病性的病原體在人身上嘗試，而是盡力尋找替代方式，好比用滅活的病原體、或者用病原體里起到關頭感化的當作分去治病。

當然，若是滅活的病原體和單個病原體的當作分沒有感化的環境下，不得不消活的病原體，就需要按照倫理律例并且很是謹嚴地在人身上試驗活體病原體的療效了。

這就是為什么我看到這個新聞時第一個想到的是“這項研究是若何經由過程倫理審查”的原因

研究工作未經同業評審

標的目的公家發布不成取

該項目研究人員、中科院廣州生物醫藥與健康研究院傳授陳小平在“SELF 格致論道講壇”的演講中稱：“今朝有近 30 例病人接管了瘧原蟲抗癌的治療，10 例已經不雅察了一年多，此中 5 例有用，2 例可能已被治愈。”

“為什么這項研究的成果是經由過程演媾和隨后的新聞報道出來的？”這是我腦子里呈現的第二個設法。

一般而言，嚴謹的科學研究不該該以新聞報道的形式發布出來，而是以學術研究論文的形式頒發。在學術研究期刊頒發論文，會有嚴酷的同業評審軌制，而這種同業評審可以或許提高該研究的嚴謹性和靠得住性。所以，經由過程頒發學術論文的體例來發布研究當作果是一種加倍嚴謹、也更負責的行為。

一些研究人員，可能出于各類各樣的目標，選擇經由過程演講或發布會的體例標的目的媒體起首發布本身的研究當作果，我小我認為這很是不成取。因為新聞不克不及嚴謹地呈現研究的成果，很輕易誤導沒有相關布景的公眾。這個“瘧原蟲治療癌癥”的新聞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新聞出來時大部門人都在叫好，連中科院的新聞平臺都在鼎力推送；但隨之而來的是更多的質疑，并且是來自學術界的有理有據的質疑。這些追捧和質疑會讓公家利誘——而這本是完全可以避免的。

究竟結果，用納稅人的錢來進行的研究需要標的目的公家陳述一個嚴謹的成果，而不是一個嘩眾取寵的新聞。

所以，關于這項研究的療效和平安性，需要期待這個研究團隊正式頒發研究論文。

腸道寄生蟲治療自身免疫病

前面我們說到，癌癥的發生是因為我們的免疫系統在和腫瘤細胞的斗爭過程中掉敗了。和癌癥分歧，自身免疫病不是因為免疫系統不作為，而是因為免疫系統的非正常作為。自身免疫病是免疫系統對人自身的當作分做出了反映，而凡是環境下是不應有這樣的反映的。

所以，可以用這樣一句通俗的話來詮釋癌癥和自身免疫病的區別：癌癥是免疫系統該管的沒管，而自身免疫病是免疫系統不應管的管了。

那么理論上，就可以操縱病原體來治療自身免疫病。

原因很簡單，有些病原體為了防止免疫系統的沖擊，會進化出一些按捺免疫系統的功能，而這種按捺功能就可以被科學家操縱來對于自身免疫病。

在我們腸道里糊口（或糊口過）的蠕蟲（Helminth）就是一個很好的“輔佐”。在以前衛生前提欠好的年月，蠕蟲是人類腸道里常見的一種寄生蟲（含多個物種）。為了對于人類的免疫系統，它們進化出了按捺人類免疫系統的本事[6]。

擁有這種本事的蠕蟲也就當作為了科學家感樂趣的對象，已經有不少科學家在切磋用蠕蟲來治療自身免疫病的可能性 [7]。

從已經頒發的成果來看，這個研究偏向上的動物嘗試進展杰出，顯示蠕蟲療法可以預防或治療多種動物身上的自身免疫病或炎癥類疾病，好比嘗試性結腸炎 [8、9]、嘗試性脊髓灰質炎 [10]、嘗試性 I 型糖尿病 [11]、嘗試性自身免疫關節炎 [12]等。

為了進一步判定出蠕蟲身上起關頭療效的當作分，有科學家進一步研究具體是蠕蟲身上的哪些當作分對我們的免疫系統起到了按捺感化。今朝已取得了不錯的進展，動物嘗試成果證實一些來自蠕蟲身上的當作分對自身免疫病同樣有用 [13-15]。

因為腸道蠕蟲是一種相對平安的寄生蟲，所以“蠕蟲療法”（包羅有滋生能力的蟲卵和一些蠕蟲的當作分）順遂地進入了臨床試驗。從今朝的試驗成果來看，“蠕蟲療法”簡直對一些自身免疫病的治療有著必然的療效，此中包羅多發性硬化[16]、結腸炎 [17]、乳糜瀉 [18]等，并且沒有發生嚴重的副感化。

說到這里，有些讀者會問，那“蠕蟲療法”是否可以用來治療過敏呢？因為過敏也是免疫系統做出了錯誤的反映，管了不應管的。

謎底是可以的，并且動物嘗試也證實有著必然的結果 [19、20] 。

結語

操縱病原體來治療人類免疫相關的疾病是一個主要的研究偏向，用瘧原蟲治療癌癥以及用蠕蟲治療自身免疫病只是此中的兩個例子。

因為瘧原蟲和蠕蟲都是寄生蟲，我再舉一個操縱細菌的例子。

化膿性鏈球菌是一種能讓人發生炎癥、甚至敗血癥的病菌。這家伙可以或許在人體內保存的原因之一是因為它可以或許排泄一種特別的酶，這個酶能去失落抗體身上的一些糖基分子 [21]。掉去這些糖基分子的抗體，就會掉去大部門功能，從而不再能沖擊化膿性鏈球菌了。有科學家操縱化膿性鏈球菌的這一特點，在嘗試室里出產出不異功能的酶來，并用那些酶去對于自身抗體從而治療自身免疫病 [22]。今朝，這種療法已經在多個自身免疫病的動物模子里取得了當作功 [23-27]。

從病原體身上尋找來治療人類疾病的藥物，有一個通俗的名字：“Drugs from Bugs” [28]。這個偏向的研究有著它本身的理論根本，不是簡單的“以毒攻毒”。無疑，這是一個很有前景的研究偏向, 有望給人類的健康帶來福音。

但需要再次強調的是，這一范疇的研究需要非分特別嚴謹、當真地進行,并且成果的發布需要先以學術論文的形式頒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