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醫真的能拯救非洲豬瘟嗎？

非洲豬瘟自從在中國爆發以來，因為缺乏有用的疫苗和治療手段，幾乎所標的目的披靡。

從2018年3季度到本年2季度的一年之間，中國生豬的存欄量削減了8100萬頭。這種病毒異乎平常地固執，需要在70攝氏度以上加熱30分鐘才能覆滅，不怕鹽腌，在冷凍前提下能存活半年以上，可以活在速凍餃子餡和豬肉丸中。

非洲豬瘟缺乏有用的療法，固然研發了多種疫苗，卻離臨床應用另有時日。科學醫學在非洲豬瘟面前，可謂節節敗退。

與此同時，部門中獸醫從業者則自傲傳播鼓吹，積厚流光的中獸醫已經以進步前輩的理論系統和完美的治療方式，為戰勝非洲豬瘟做好了籌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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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獸醫和中醫一樣積厚流光。素質上來講，它們源于統一套宿世界不雅，統一套方式論。

隨便買一本「中獸醫學」的教材，你會發現這些書大多沒有區分人和動物。它們與中醫學一樣，從陰陽五行、五臟六腑、氣血經絡講起，講到和醫人根基一樣的八綱辨證、臟腑辨證。

動物被假心猿意馬和人擁有近似的氣血經絡系統，和近似的臟腑系統，至少中獸醫最存眷的哺乳動物——馬、牛、豬等是如斯。

正如清代的醫家徐大椿所說：「禽獸之病，因為七情者少，因為風寒飲食者多，故治法較之報酬尤易。夫禽獸之臟腑經絡，雖與人殊，其受六合之血氣，不甚相遠，故其用藥亦與人粗略不異……又有專屬之品……余則與人大段不異。」

至于距離人更遠的雞鴨鵝，以及兩棲爬蟲類、蟲豸、軟體動物等等是不是也遵循這套紀律，前人沒有申明。

·2015年，巴西動物園的中獸醫病院給鷓鴣做針灸

即便哺乳動物也可能患上與人完全分歧的疾病，但在前人心中，只如果活物，都得遵循陰陽五行臟腑經絡那一套。像看待人一樣，中獸醫家們給出了馬的經絡循行圖：

_{· 翻拍自廣西農學院獸醫教研組編.中獸醫學課本畜牧獸醫專業教材.1974年6月}

豬就比馬次一等。在現代科技介入之前，前人沒有找到完整的豬的經絡，只是發現了一些離散的穴位，大都與人的穴位同名。

_{·翻拍自南寧地域農校教材編寫組編.獸醫新針療法課本畜牧獸醫專業試用教材.1973年1月20日}

在利用祝總驤院士發現的皮膚導電點方式之后，學者們終于在80年月補全了豬的經絡線，而且發現78%的傳統穴位不在導電點上。換言之，按這套尺度，前人之所以沒有連出豬的經絡線，是因為良多豬穴找的位置不合錯誤。

· 圖引用自顧亦平易近. 豬常用穴位與體表皮膚導電點的關系[J]. 中獸醫醫藥雜志, 1984.

中獸醫師們甚至發現雞也有穴位，數量又遠少于豬，即便在今天的大規模養殖場里，可能不會有人再給雞扎針灸了。

豬并不是中獸醫一貫的研究重點。在古代，更珍貴、更需要獸醫的是大型的馱畜，好比馬、牛和駱駝。豬、羊、貓、狗在這個列表上處于相對次要的地位。

中國最早的馬、牛相術與醫學專著在漢代就已經呈現，《三國志》中載有《牛經》《馬經》等。傳播至今的中獸醫著作（包羅原文散掉只剩題目的作品），有關馬的專著數目要遠遠跨越其他動物。

比擬之下，有關豬的獸醫作品并不多。《隋書》記錄的《養豬法》可能是最早的豬經專著，然而并未傳播下來。至今，完整傳播的中獸醫豬病專著只有一本，就是清朝人寫的《豬經大全》。

《豬經大全》并不像現代的中獸醫學教材那樣，從理論起頭講起。相反，這本書更像是驗方集錦，列舉了50多種豬病——很多其實是癥狀或農家俗稱，好比「豬爛肚子癥、豬爛肝子癥、豬腫心子癥」等等。

對這些疾病，《豬經大全》沒有病理上的申明，只是給每個疾病配了圖，同時附上一個至幾個藥方。

此中記錄的「豬瘟仙方」是：

海說神聊細辛、牙皂、生川烏、草烏、雄黃。狗天靈蓋燒灰為末，吹鼻。

這個集劇毒藥材和迷信當作分于一體的「仙方」是從《驗方新編》改編過來的，不外原配方中并無「狗天靈蓋」這一味，而且號稱豬牛羊瘟都能治。對于中獸醫這個博大精湛的驗方寶庫，這本書的短序中有這樣一段評論：

豬雖微物，豈不足重哉？乃有弘愿者，好高遠，喜尊貴，賤視醫為小道，遑問不倫于人之物哉？故無人學獸醫久矣。

※※※

有了中獸醫，中國養豬人的日子是不是更輕易？未必。

在中國前現代，最主要的豬流行癥要屬于「豬三瘟」——典型豬瘟（CSF），豬丹毒，豬肺疫；此中最主要的，就是典型豬瘟。

典型豬瘟初次于1833年在美國發現，不外在此之前它在歐亞和非洲可能已經傳布了好久。一般認為，中文語境下的「豬瘟」指的是一系傳記染病，此中包羅典型豬瘟。

_{· 因為環保的要求，中國豬業方才履歷了一波去產能}

中獸醫專著大多對瘟疫語焉不詳。清代的獸醫著作《活獸慈舟》中，有這么一段話：

瘟疫風行，傳染鄉井市鎮，或瘟人染畜，俱當避之。牛馬染證，豕當避焉。故曰：牛、馬、豬、羊乃同群之獸，如牛馬有證，先備避瘟藥而常熏豕椆。

作者似乎把所有的瘟疫都算作了人畜共患病，對它們沒有進行具體區分。這種思維在前人處置動物瘟疫的文獻中是一種共性。

當作書于1892年之前的《豬經大全》卻是第一篇就寫了「豬發瘟癥」。不外，書中沒有供給癥狀描述，只有幾張圖，所以我們沒法確認此「豬瘟」是不是彼典型豬瘟。

_{· 翻拍自豬經大全.農業出書社.1960年6月}

對于這種「豬瘟」，《豬經大全》的解決方式只有幾個方劑。

張岱在他百科全書式的《夜航船·物理部·鳥獸》中，記錄了一些前人治療豬瘟的體例：

豬瘟，以羅卜菜連根喂之愈……牛馬豬驢瘟，用狼毒、牙皂各一兩，黃連一兩五錢，雄黃、朱砂各五錢為末。豬擦入眼中，牛馬驢吹入鼻中。

如果蘿卜菜有效的話，獸醫學就用不著成長了。現實上，在曩昔很長時候內，中國的豬因為難以節制的豬瘟而持續不竭地滅亡。固然總體的統計缺席，但我們能從一些處所志中看見關于豬瘟一次又一次來勢洶洶的記錄。

好比在廣東，平易近國29-36年，廣東省先后有80多個縣（市）發生豬瘟，全年風行。到了平易近國38年，疫縣跨越了100個。

再好比杭州四周，1940年臨安縣城四周各鄉發生豬瘟「頗為狠惡」；1946年，淳安某鄉發生豬瘟，近80%的豬滅亡；1948年又有一鄉發生豬瘟，等等。

開國初，典型豬瘟仍然陰魂不散，威脅著新中國的養豬業。

按照《中國農報》的估量，1953年一年內，全國的豬因本家兒要為豬瘟的流行癥滅亡726萬多頭，差不多占了昔時生豬存欄量（9613.1萬頭）的十三分之一。有專家切齒痛恨地說，這些豬賣給外國，能換回「京漢、漢粵兩條鐵路再加上四百多公里長的鋼軌」。

這個數據并非夸張。在一些養豬大縣的縣志中，某些年份間，豬瘟導致了數以萬計的豬只滅亡。1958年，河南周口豬瘟致死18.8萬頭，滅亡率為18%。在遼陽縣，開國四十年間，因為豬瘟共滅亡33萬頭，最多的1964年滅亡2.6萬頭。

_{·1950-1966年內蒙古自治區豬瘟發病環境，可以看到較著的周期性}

不服輸的中國人，改革了各類各樣的覆滅豬瘟的法子。正值「光腳大夫」活動飛騰，人平易近群眾的締造力是無限的，各類「一根針、一把草」的偏方土方層出不窮。

_{·在幾十年前，醫療資本的嚴重不足催生了對「一根針一把草」的盲目崇敬}

有給豬扎火針、電針，喂藿噴鼻正氣水的；

用中藥打針液的；

_{· 以上兩條來自畜禽病土偏方療法，姚娟本家兒編，延邊人平易近出書社，2003.03,145頁}

甚至還有給豬打劇毒農藥六六六的：

· 六畜疫病防治學畜牧獸醫專業用，黑龍江省中等農業黌舍教材編寫組，1972.06,63頁

最終，仍是科學的法子管用。典型豬瘟在中國獲得節制，靠的本家兒如果疫苗打針，以及更完美的養殖和防疫辦理。

50年月初，中國科學家操縱石門系毒株，自立研發了CSF結晶紫滅活疫苗，后來又研制出了更不變的兔化弱毒疫苗。

兔化疫苗從1957年起頭，遲緩地在全國無數個零星的養豬單元間推廣。到今天，大部門地域的免疫密度達到了95%。跟著疫苗的不竭改革，典型豬瘟才逐漸不再大規模威脅中國養豬業，讓位給更烈性的流行癥。

※※※

在非洲豬瘟降臨之前，今世中國的豬群依舊很輕易被流行癥擊倒，從豬藍耳病，到「五號」病，再到PED，每一波新病的襲來都造當作了豬存欄量的下降、豬價的周期波動，和相關財產的巨額吃虧。

現在，獸醫界要面臨的是遠比古代復雜兇惡的情況。因為豬肉和豬肉成品在全球交流加倍頻仍，很多新的豬流行癥是從外國輸入的。加上豬顛末選育，品系相對單一，一些地域的豬場濫用抗生素，導致病原體耐藥性高，很多之前聞所未聞的豬病正在挑戰中獸醫的水準。

對于所有的獸醫學科來說，非洲豬瘟都是全新的事物。

嚴酷意義上講，非洲豬瘟和典型豬瘟病毒并沒有很強的親緣關系，后者是RNA病毒，而前者是更不變的DNA病毒。之所以都叫「豬瘟」，本家兒如果癥狀表示相似。

_{· 2018年頭至9月22日，全球非洲豬瘟疫情分布}

為什么非洲豬瘟會突然在中國爆發呢？南京農業大學中獸醫博士武志勇是這樣詮釋的：

該病來歷于非洲南邊，五行屬火，此刻傳到東方，五行屬木，木可以生火，所以非洲豬瘟在我國傳布很是快，發病很嚴重。

不外，固然海說神聊方屬水，水克火，但中國的非洲豬瘟很可能是從海說神聊方的俄羅斯傳進來的。五行還不足以詮釋一切。

中醫的本行是對非洲豬瘟進行辨證施治。按照中醫的不雅點，非洲豬瘟屬于外感邪熱，正邪相搏，心熱內盛，心火、怒火興旺。

所以瀉心火、瀉怒火、扶正祛邪最主要。讓豬喝一些「黃連、連翹、梔子、蓮子等」，說不心猿意馬能起到結果。

另一方面，中醫治未病。所以給豬喂一喂大青葉、板藍根，老是沒錯的。

_{· 海南省某鎮官網截圖}

真正有涵養的中醫和中獸醫可能會對這種土法子嗤之以鼻，他們會利用理論性更強、典籍按照更充沛的治療手段。究竟結果，《葉選醫衡》說得很清晰：

蓋四時不正之氣，感之者，因而致病，初不名疫也，因病致死，病氣尸氣，夾雜不正之氣，斯為疫矣。以故雞溫死雞，豬溫死豬，牛馬溫死牛馬。推之于人，何獨否則？

一篇微信文章將非洲豬瘟類比于多年前的非典。

有同志看到這一場合排場聯想起了多年前的「非典」——名老中醫鄧鐵濤傳授指出：非典型肺炎是溫病的一種，運用中醫的辨證論治，采用中醫藥，完全可以治好「非典」。

若是中獸醫能一掃在典型豬瘟和其他豬流行癥中的平淡戰績，在治療非洲豬瘟上復制鄧老所宣傳的當作功，那必心猿意馬是中國豬界的一大幸事。讓我們等候此日的到來。

文｜徐子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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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于 2019-10-24 0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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