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中國人吃掉了多少恐龍？

若是要比吃過什么動物，即使放眼宿世界，勤奮勇敢的中國人想必也不會恐懼任何敵手。

▍集市上的野味攤位

但標的目的來以彪悍著稱的俄國人卻有一項讓大大都中國人瞠乎其后的記實：他們還吃過已經滅盡了的古生物——猛犸象。

好比古生物學家阿列克謝·季霍諾夫，就曾坦言本身吃過一小塊在西伯利亞冰原下冷藏了數萬年的猛犸象肉，蘇聯期間更是有科學家集體品嘗的傳說。

不外，這種科學的奉送注心猿意馬只屬于一小撮學者，而中國人發揚群眾路線，吃過的古生物無論數目仍是種類，都遠比俄國人要多。

龍的傳人吃「龍骨」

在傳統中醫里，有一味主要的藥材被稱為「龍骨」，現代中醫藥學著作一般城市明白申明：所謂「龍骨」其實就是一些新生代哺乳動物，如象類、犀類、三趾馬、牛類、鹿類的骨骼化石。

▍來歷：中國藥品生物成品判定所、廣東省藥品查驗所編著《中國中藥材真偽辨別圖典》

以上例舉的，只是「龍骨」里的常見物種，而自古以來，被中國人看成龍骨入藥的其實還有不少的恐龍化石。

在 1957 年發現、顫動古生物學界的合川馬門溪龍就是典型一例。在被地質勘察人員發現前，其化石已因雨水沖刷露出地表，就被本地村平易近當當作藥材「龍骨」，拿錘子敲去不少。

▍合川馬門溪龍回復復興圖，及最初發現的化石遺骸

2007 年河南白堊紀恐龍化石群挖掘當作果發布會上，中科院古脊椎所的研究者介紹，本地村平易近持久把恐龍化石看成藥材「龍骨」，大量化石遭到粉碎。村平易近拿「龍骨」熬湯給頭暈及腳抽筋的小孩喝，或專治骨折等傷病。

傳統的「龍骨」，甚至還包羅前人類的遺骸。我們熟知的「海說神聊京人」「山頂洞人」等前人類化石，就先后發現于海說神聊京周口店龍骨山，這一地名清楚地顯示了它在此之前的功能。

▍海說神聊京周口店龍骨山

記錄了殷商期間主要汗青信息的甲骨，也曾一度作為「龍骨」被浩繁藥商收購。只不外僅有三千多年汗青，尚未石化的殷商甲骨，還不克不及達到傳統中醫典籍中記錄的「舔而粘舌」的尺度，是以也只能被視為「次品」，甚至「假貨」。

因為是自古以來就廣為群眾承認的傳統，中國人耗損的龍骨數目也十分駭人。

據稱，早年間在廣東地域，四五十歲的男人一般都要以龍骨煎湯，每日飲用，以資補養。僅 1955 年一年，中國內銷和出口的龍骨總量就達到了 120 萬斤擺布；1956 年，甘肅天水藥材公司在秦安地域僅一個月時候就收購了 8 萬斤龍骨。

更為直不雅的描述或許來自古代文獻。按照處所志的記實，山西蒲坂在唐宋期間仍是盛產龍骨之地，但到了清代就已經變得「毫不聞」，也就是說有良多處所的古生物化石到清代時就已經被吃光了。

若是把自古以來中國人吃失落的古生物化石連起來的話，長度紛歧心猿意馬會輸給「噴鼻飄飄」奶茶。

然而，他們真的知道中藥「龍骨」其實是古生物化石嗎？

除了龍，「六合間何物之骨有若是之巨？」

國人真正意識到所謂「龍骨」其實是古生物化石的時候并不長，在漫長的汗青歷程中，中國人一向認為可以或許治病強身的這味藥材就是神獸「龍」的骨頭。

▍《本草品匯精要》康熙校正本中的龍骨圖樣

而中國人以「龍骨」之名吃化石的汗青也已經長達近 2000 年：

▍甘肅武威出土東漢初期的醫簡中記錄利用「龍骨」的藥方

在最早記錄龍骨的《神農本草經》《吳普本草》之類的醫書中對于「龍骨」的注解往往就稱其為「龍死之骨」。

這些記錄中的龍之所以會死，是因為龍作為想象中的神獸，無論是外不雅仍是特征，在早期也一向在履歷著轉變。魏晉以前的傳說中，龍固然是靈異神獸，但也和其他鳥獸一樣有生有死。

▍西漢龍紋瓦當

不外，跟著「龍」在華夏文化中的地位不竭上升，與道教崇奉中「仙人」宿世界的聯系增強，往往與仙人并存的「龍」也徹底被「神化」。

在這樣的文化布景下，中藥材「龍骨」的存在就當作為了悖論。「龍」既已為「神」，天然擁有不死之身，那么所謂「龍死之遺骨」的「龍骨」又是怎么來的呢？

這樣的理論障礙并沒有難住老中醫們，早在南朝時就有人做出領會釋：所謂龍骨，「皆是龍蛻，非實死也。」

在天然界中見慣了蛇蛻皮、蟹蛻殼的人們很快接管了「龍骨」即為「龍蛻骨」的邏輯，這種不雅念也一向持續到了近代。

▍「蛇蛻」同樣是一味中藥材

但無論是「身后遺骨」仍是「生前蛻骨」，留存宿世間的龍骨如斯之多，卻從未有人親目睹過真龍，天然就有人對這種生物的存在提出了質疑：

若謂蛻斃，則是有形之物，而又生不成得見，死方可見；謂其化也，則其形獨不克不及化。

——海說神聊宋，寇宗奭：《本草衍義》

隨地掘之，盡皆龍骨，豈真龍之骨有若此之多？

——明，倪朱謨《本草匯言》

但這類思辨也只能逗留在「質疑」的層面，不克不及給出其他合理詮釋的思疑者們最終往往也只能妥協于「造化不成盡知」。

甚至到清末平易近初，一些對西方科學呈開放立場的近代中醫也仍是因為對古生物學常識全無所聞而對峙認為「龍骨」就是「龍」的骨頭，并反問思疑者：「六合間何物之骨有若是之巨？」

▍曾倡導中西醫匯通的近代名醫張錫純曾于 1924 年頒發《龍骨解》一文對峙「龍骨」即使「龍」的骨頭

好在，不久之后就有人回覆了他的問題。

別傻了，你們吃的都是化石

并不料外，最早證實中藥「龍骨」就是古生物化石的仍是外國人。

早在十九宿世紀中后期，一些試圖尋找「過渡型化石」以延展進化論的西方人就在闡發中國中藥鋪里「龍骨」的來歷，一些研究論文也得出明白的結論：所謂「龍骨」就是一些古脊椎動物的化石。

到了二十宿世紀早期，陪伴著越來越多的西方地質學家和古生物學家來華工作或者考查，「龍骨」的身份更是引起了普遍的存眷。

好比在 1921 年，美國古生物學家格蘭杰就在四川萬縣的中藥鋪里扣問「龍骨」產地，還在產地周邊常年挖掘龍骨的居平易近幫忙下挖掘出了大量的古生物化石，并在之后的五年間陸續運回了美國。

1953 年，幾個美國古生物學家按照這批材料頒發的研究當作果表白這批化石中包含了無頸豪豬、東方劍齒象、大靈貓、中國犀等十余種古脊椎動物。

▍常被認為是「龍齒」的東方劍齒象牙齒化石

與此同時，中國本土的第一批地質學家和古生物學家也起頭標的目的社會普及所謂「龍骨」便是古生物化石的本相。

▍1926 年《天然界》雜志上的相關文章

▍1933 年《科學》雜志上的相關文章

不外，盡管這個本相在那時的一些常識分子間已經獲得承認，通俗公共對于「龍骨」的認知卻并沒有改變。作為一味主要的藥材，「龍骨」的市場依然緊俏。好比 1934 年的山西省實業廳就曾要求沁縣當局呈送本地龍骨樣品以評估其實業開辟價值。

直到 1950 年 5 月，中共中心人平易近當局政務院公布《奇跡、珍貴文物、圖書及罕見生物庇護法子》《禁止珍貴文物圖書出口暫行法子》等劃定，才第一次由當局明白劃定「古生物化石受處所庇護，嚴禁肆意采掘與出口」。

▍相關劃定

看上去，所謂「龍骨」似乎終于要解脫被煎煮服用的命運，恢復身為「古生物化石」的莊嚴。

只可惜，汗青的歷程往往比我們想象的要加倍盤曲。

汗青轉折中的「龍骨」

和良多寬泛的政策一樣，固然那時的政務院已經明白亮相要庇護「古生物化石」，但并無太強約束力的幾項「法子」，在具體到身份恍惚的「龍骨」采掘時，完全沒有形當作有用的約束。

「龍骨」作為中藥「十劑」中「澀劑」的代表藥材，其龐大的需求量帶來的好處依然支撐著采掘和商業勾當，中醫藥界也完全沒有否認「龍骨」的藥材屬性和藥用價值。

更主要的是，此時的大部門「龍骨」開辟并不克不及算作「盜掘」，因為他們往往都具有官方布景。

好比 1951 年，山西保德縣縣當局擬定的「出產打算」就毫不避忌地將「龍骨」列為主要副業出產物，由縣聯社本地貨公司同一從本地農人那邊收購，并從上海出口銷往噴鼻港和海外。

據不完全統計，僅 1955 年一年，全國內銷和出口的「龍骨」總量就高達 120 萬斤之多。

面臨這樣的近況，切齒痛恨的古脊椎動物學家們起頭全力呼吁庇護仍在不竭流掉的古生物化石。

▍20 宿世紀 50 年月古脊椎動物學家們倡導庇護「龍骨」的一些文章

為了提高可行性，一些學者甚至測驗考試退而求其次地追求「棄捐爭議，配合開辟」式的解決方案，提出「龍骨的采掘必需合理，既要知足藥材上的需求，同時也要顧及科學研究的一方。」

直到 80 年月今后，跟著《中華人平易近共和國文物庇護法》《古生物化石庇護條例》等法令律例的擬定，采掘龍骨才被正式心猿意馬性為違法行為，盜掘者可能面對被處以最高 50 萬元的罰金和究查刑責的后果，這類行為才起頭削減。

▍2011 年 11 月，國務院法制辦和河山資本部召開宣傳貫徹《古生物化石庇護條例》新聞發布會

不外，貨源緊缺導致的價錢上漲卻也吸引了不少犯警分子逼上梁山：

與此同時，服用「龍骨」的危險也起頭引起存眷，國度藥典委員會編著的《中華人平易近共和國藥典》在 80 年月之后也不再收錄「龍骨」。

化石的形當作就是顛末長久的年月，動物骨骼自己所含的有機質被它四周所接觸的礦物質替代所形當作的。是以，假若四周含有有毒元素或化合物，那么化石自己也就帶有毒素，隨便服用長短常危險的。

龍骨中所含有的「微量元素」，有些對人體或許無害，且可能是藥效的來歷，但像釷、鈾這樣的元素，借使倘使含量過高，必心猿意馬會對人體發生風險。

一些龍骨樣本中的鈾元素含量甚至已經達到了鈾礦的級別。

——50年月以來的一些研究中指出的「龍骨」藥用的潛在危險

面臨這樣的形勢，中醫藥界也終于起頭明白亮相響應。除了以「科學的體例」證實「龍骨」中包含的微量元素的對一些疾病的治療有用以外，追求「龍骨」的替代品也當作為中醫藥界研究的主要課題之一，牡蠣殼、磁石、酸棗核、豬骨等都當作為備選。

不外，在摸索當作熟替代品的同時，研究者們也沒有拋卻龍骨的利用。相反，經由過程多年的研究，「龍骨」的功能還在傳統認知的根本上，進一步給更多疾病的患者帶來了福音。

▍部門「龍骨」藥效研究學術論文

本文本家兒要參考了陳元朋，《「生不成得見」的「有形之物」——中藥材龍骨的認知變遷與利用歷史》，《中心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集刊》，2017.9.

文｜尼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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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于 2019-10-03 00: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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