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黑天鵝現象”？

你以為一切都是有規律的，掌握了這些規律，你就可以讓恐龍繼續繁盛、公司繼續擴張、股市如同印鈔機嗎？大錯特錯，決定世界命運的不是那些規律，你已經被規律蒙住了雙眼，沒有看到——

一切都會繼續好下去……

距今6500萬年前，白堊紀末期。人丁興旺的恐龍家族已經統治地球2億年了，從熱帶到寒帶、從海洋到天空、從高山到盆地，到處都是恐龍的身影。從生物學角度看，恐龍不論是從物種數量、繁殖能力還是分布范圍上，都完全符合成功物種的標準。站在那個時刻觀察恐龍，毫無疑問它們將繼續統治地球相當長的時間。

20世紀90年代，膠卷行業中的廝殺已經接近尾聲，美國柯達公司在市場上取得了對日本富士公司和其他膠卷公司的絕對優勢，而且還和全球最大的新興市場即中國的政府部門達成了收購整個中國膠卷行業的協議，整個中國膠卷市場即將成為柯達公司的囊中之物，這將讓柯達公司百尺竿頭更進一步，長久地成為行業中的絕對老大。

2007年初，美國經濟似乎從來沒有這么好過，失業率微不足道，而且通貨膨脹率也控制在很低的范圍，國民經濟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象，進出口貿易不斷增長，美國人不僅有房子住、有車開，而且日子越過越富裕。此時放眼全球，在美國這個全球經濟火車頭的帶動下，世界主要國家也都實現了經濟的快速增長，看起來共同繁榮的局面仍然將持續幾年。

“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突然之間，天空中掉下顆小行星，砸中了6500萬年前的地球，環境劇烈變化，火山四處噴發，灰塵長久地籠罩著大地，而海洋也受到了毒素的污染，生物一批接一批地絕滅，不可一世的恐龍也難逃厄運，它們巨大的身軀轟然倒地，再也沒有挺立起來。如今，我們只能從巖石中它們留下的骨骼，緬懷它們曾經的輝煌。

突然之間，數碼技術取得了進步，20世紀90年代末，全世界開始流行數碼相機和數碼沖印，膠卷立刻成為昨日黃花，即使大降價也無人問津，因為手握數碼相機的攝影愛好者根本不需要膠卷！行業的龍頭老大柯達公司受到了致命的打擊，一蹶不振，而佳能公司、三星公司等企業憑借數碼產品迅速崛起，搶占了大量的市場份額。

突然之間，僅僅是少量美國次級貸款購房者不再還貸款，2007年年中，如巨浪一般的次貸危機爆發了，從次級貸款開始，擔保公司、房貸公司、投資銀行、商業銀行一批批地倒下，大批員工失業，人們為了領取可憐的一點面包，在救濟機構的門前排起了長隊。美國政府急了，他們向市場上投放了上萬億美元，希望拯救糟糕的市場，但那些錢進入市場后就像蒸發了一樣，沒有激起積極的反應。

為什么恐龍家族、柯達公司、美國經濟看起來一切都好，而且還會繼續好下去，卻偏偏急轉直下，變得無可救藥呢？因為——它們遭遇到了黑天鵝。

黑天鵝挑戰常規

17世紀之前，歐洲人認為天鵝都是白色的，在當時歐洲人的言談與寫作中，“黑天鵝”曾經是一個慣用語，用來指不可能存在的事物。但是當歐洲人到達澳大利亞后，卻親眼目睹了黑色羽毛的天鵝，過去不可動搖的信念隨著第一只黑天鵝出現在視野中而崩潰了。這就是所謂的“黑天鵝現象”，表示生活中出現了不可預測的重大而稀有的事件，它在人們意料之外，卻又改變了一切局面。

恐龍絕滅、柯達衰落、次貸危機等事件都是典型的黑天鵝現象，在“黑天鵝”出現之前，我們無論怎樣分析，都難以斷言立刻會發生災難性的后果。但是，我們絕不能把黑天鵝現象簡單地用“運氣不好”來解釋，然后繼續做日常的事情，繼續堅持我們固有的經驗，比如用生物學分析、經濟學分析、技術分析來判斷局勢。對于黑天鵝現象，我們必須改變自己的思維方式，改變自己看待世界運轉的視角，才會真正理解黑天鵝現象的本質。

首先需要改變的是我們頭腦中關于世界上的小概率事件的看法。世界上會發生一些罕見的小概率事件，但更多的是常見的高概率普通事件。人們從數學的角度看待世界時，往往以為世界的普通事件必然比比所謂的罕見事件發生概率高。但是，我們說一個事件是小概率事件，往往是根據過去的經驗來判斷的，但是未來呢？某種事件的概率是會發生變化的，因此所謂的一些小概率事件也許很快就會成為發生概率比較高的事件了。

黑天鵝現象表明，我們靜止地看待世界上的小概率事件是不對的。有時，世界上某些影響重大的事件，發生的概率卻會莫名其妙地高一些，這就好比在氫原子的結構中，電子出現的位置不是越靠近原子核概率越高，而是有幾個相對固定的軌道，電子在那幾個軌道里出現的概率很大，而在軌道之外出現的概率要小許多。黑天鵝現象出現的概率雖然比較低，但絕不是永遠不發生，也不是人們想像中的那么低。縱觀世界股票市場的歷史我們就會發現，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出現一個所謂的突發性事件，徹底打亂市場的走勢，每個人在一生中都會遇到一兩次這樣的股票市場大動蕩，這個概率不算低了。

第二個要改變的是我們匆忙給世界一個解釋的壞毛病。比如國王去世了，然后王后也去世了，有兩句描述這個事件的話，第一句是：“國王死了，王后也死了”，另一句話是“國王死了，接著王后因為悲傷也死了”。第二句話容易被人記住，因為里面增添了新的信息，而且還提供了王后死亡的原因。但也許王后的死因和國王沒有任何邏輯上的聯系，只是死亡時間上一前一后而已。給事件添加想像和解釋的做法，許多時候對我們理解世界是有幫助的，但也會誤導我們。恐龍生活在地球上已經很久了，它們的分布范圍也很廣，于是我們斷言，它們是成功的動物，這是對的；但進一步斷言，它們不會絕滅，這個推論就太武斷了。

第三個要改變的是我們把情感帶入思考之中的做法。許多時候，人們以為自己是在理性思考，并沒有摻雜感情的因素，但其實并非如此。比如次貸危機之前，一些人并非沒有看到次級貸款中存在的隱患，但是，根據通常的經濟分析模型，無法分析出危機來臨，所以人們就掩耳盜鈴，不承認危機存在，等到危機真的爆發時，所有人都驚慌失措。

【小貼士】黑天鵝現象的三大特征

美國隨機科學家納西姆·塔勒布早年曾經是一個毫無經驗的股票交易員，曾經在一次股市災難中幸免于難。此后，他花了半年時間潛心研究這場股市災難，得出的結論是，他的逃脫僅僅是由于幸運。于是他開始關注生活中出現的隨機性事件和小概率事件，特別是對黑天鵝現象頗有研究。

他總結，黑天鵝現象有三個明顯的特征：第一是不可預知性，第二點是它所帶來的影響是巨大的，第三點是黑天鵝現象發生后，人們總是試圖編造理由來作解釋，好讓整件事情看起來不是那么隨意就發生了，而是事先能夠被預測到的，其實這些解釋都是對黑天鵝事件的曲解。

對抗并利用黑天鵝

黑天鵝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們總是忽略黑天鵝的存在，并且埋頭觀測白天鵝的活動，希望能夠找到放之四海皆準的法則，能抗拒所有的災難。黑天鵝現象真實存在，而且破壞力還極大，我們必須承認它會不期而至，這是對付黑天鵝現象的首要步驟。

由于在大多數情況下，我們都不會預測出黑天鵝何時回來，因此在承認我們的無知之后，要始終對可能來臨的突發事件做出準備。比如，柯達公司在擴張市場份額的時候，就應該密切關注可能顛覆當前膠卷市場的新技術，比如數碼技術，這樣即使真的遭受到黑天鵝現象的打擊，也能很快做出反應，避免慘重的損失；再比如危機出現之前，美國政府就應該對金融體系的安全保持時刻警惕，盡量避免冒進，不讓次級貸款飛速膨脹，也就不會釀成多米諾骨牌一般的金融機構破產。

當然，黑天鵝現象也不全是破壞性的，在恐龍被小行星撞擊地球消滅干凈的時候，哺乳動物獲得了千載難逢的發展機會，它們迅速崛起為地球生物界的新霸主，并演化出了智慧生命人類；在柯達公司因為膠卷產業被打擊而舉步維艱的時候，一些生產數碼相機的廠商卻趁機獲得了飛速的擴張。所以，當黑天鵝來臨的時候，對一些人可能意味著災難，對另一些人卻意味著良機，比如在科學發現和風險投資領域，一次突發性的事件，比如新的科學理論誕生或科技發明的應用、通常會給人們帶來大得難以想象得回報，卻幾乎不需要什么投入。

最后提醒諸位一句，千萬別琢磨著總結出一條“黑天鵝定律”，然后用這條定律煞有其事地去預測黑天鵝現象，一只“更黑的天鵝”會從天而降，擊碎這條定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