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陰影真的會相隨一生嗎？

如果你干心理咨詢師這行，你能深切地體會到“童年陰影”的影響確實是極為深遠的。某些“特質”是早就存在于生活之中的，也許一開始是適應的，但后來環境變了或者身邊的人換了（進入了另一段關系），然后可能開始適應不良。而也許在這樣的時刻，人們就能感受到“過去”之于“現在”和“未來”的影響。

但倒不是說，童年陰影會相隨一生，當然可以肯定是，它作為記憶可能是相隨一生的，但是否會一直對人生有負面影響，卻是不盡然的。而且隨著人生的境遇和遇到合適的關系，是可以完成一定的修正的。

實際上，也許真實的情況是復雜的，童年陰影，或者稱之為“創傷”，它跟現實中的困難，可能不是簡單的一一對應。也有人在研究這類的主題，他們稱之為復雜創傷（Complex Trauma）。

而這種復雜創傷會在多個方面影響一個孩子（及其未來的生命道路），下面來介紹一些常見的影響——

依戀關系方面

孩子與最初照料者之間的關系的重要性總是在被一再強調的，有人認為這是未來后續所有關系的母版。在跟重要的依戀人物的關系中，孩子慢慢學會去信任他人，調解自身情緒，以及如何運用自身去和外在世界溝通、互動。這些早期經驗制約著一個孩子感受世界的方式：這個世界是否是安全的，以及自身的個人價值是否能被自己所體認。而當這些重要關系是不穩定且不可預知、難以捉摸的時候，孩子就會認為自己沒法兒依賴這些關系來尋得幫助；而當這些早期照料者剝削和虐待孩子的時候，孩子就會認為自己是壞的、糟糕的，且這個世界一點也不好，糟糕透頂。

大部分被虐待或被忽視的孩子都在與照料者發展穩定的健康依戀關系上存在困難。而那些沒有健康依戀關系的孩子，在壓力情境襲來時，表現地更為脆弱。他們在自身情緒的控制和表達方面有障礙，且可能用暴力或者不適應的反應去進行回應情境。而我們去發展健康的、支持性的關系的能力仰賴于我們曾經是否在原生家庭里發展過這些關系。一個有復雜創傷的孩子可能在朋友關系、戀人關系，以及與權威人物（老師、警察、老板等等）相處的關系里，有存在一定的問題。

軀體健康：身體和大腦

軀體發展是一個從嬰童到青少年的連續的發展過程。而正常的軀體功能的發展，部分是由環境所決定的。當一個孩子成長于恐懼中，長期地處在壓力情境或者接觸過極端的壓力情境，那么這個孩子的免疫系統和身體的壓力應答系統（body’s stress response systems）可能沒辦法正常發展。也就是說，當這個孩子或者成年人（進入到了成年期）在應對一個正常的壓力情境時，身體（免疫系統和身體的壓力應答系統）卻可能自動按照“一級警備”來應答，而“一級警備”是用來應答極端壓力情境的。

舉個例子，即使在普通壓力情境下，個體可能會感受到顯著的軀體反應，譬如呼吸急促、心臟怦怦地跳，或者干脆就“宕機” 。這些反應通常被認為是在極端威脅下才出現，所以當這些反應在正常壓力情境出現時，就會為人所不理解，覺得反應過度，或者是被質疑為“毫無反應”。

環境中的壓力也能損害大腦和神經系統的發展。在被忽視的環境下長大，因為缺少適度的大腦刺激，會使得大腦無法發展它的全部潛能。有復雜創傷史的孩子可能會有慢性或反復發作的軀體不適，譬如頭痛或者肚子痛；而一個有童年復雜創傷史的成年人，也表現地有更多的慢性的軀體問題，也因此，他們可能為了緩解這些軀體受限，而有一些危險的行為，譬如，吸煙、藥物使用、以及因為飲食和缺乏運動導致的肥胖。

有復雜創傷的青年人可能經常苦于身體的失調，這意味著他們對于感覺刺激反應過度或者或者無反應。例如，他們可能對聲音、氣味、撫觸、光線過度敏感；或者他們可能苦于身體麻木和痛覺缺失，就是說，他們可能意識不到疼痛，撫觸或者軀體內部的感覺。這就導致一些問題，他們可能傷害了自己卻感受不到疼痛，或者罹患了一些軀體疾病卻對此一無所知；要么就正相反，他們可能一直覺得身體各處有慢性的疼痛，但檢查之下卻找不到病灶。

情緒反應方面

有復雜創傷的孩子往往在識別、表達以及管理情緒方面有困難，且可能在將情緒狀態語言化的能力上有局限。他們常常將壓力反應內化或者外化，因而可能體驗到顯著的抑郁、焦慮或者憤怒。而他們的情緒反應可能是不可預知的或者是爆發性的。當一個孩子回想起創傷事件時，可能伴有發抖、憤怒、悲傷或者是回避，而往往這種情緒反應之激烈，讓“時間會撫平一切”這種說法顯得完全沒有說服力。

而且對于這些孩子來說，環境中到處存在著可能令他們想起創傷事件的人事物，也由此，他們可能會不時地就反應激烈和過度，以及說當他們失落時也很難平靜下來。甚至說，一個溫和的人際互動中的壓力，也可能會成為激烈的創傷情緒反應的“扳機點”。對他們而言，這個世界是一個危險的地方，他們無法信任撫養者會保護他們，也由此他們在與他人的相處中，總是表現地十分警惕和防衛，也更容易將一些情境感知為是壓力的或者是危險的。而這樣一種防衛的姿態如果在一個遭受攻擊的場景下誠然是有防護作用的，但如果僅僅是一般社交場合的話，就顯得不合時宜。

而與這種防衛姿態交替出現的是，一些孩子也會用“關閉”情緒反饋系統的方式去應對自身環境中的威脅，這使得他們更容易再次被創傷。

情感關系的缺失也會使得情緒管理變得困難重重。因為從來沒有在關系中學會“如何才能讓自己從沮喪的情緒中冷靜下來”，這使得一些孩子更容易被情緒淹沒。譬如，在學校里，這些孩子即使面對簡單的學習任務時，也會因為情緒上的挫敗而輕易放棄。那些有過強烈創傷事件的孩子也會更加傾向于，在很多情境之下，一直時不時地處在一種害怕的感受里。此外，他們也很容易感受到抑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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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毛敏樂

參考資料：Effects of Complex Trauma，http://www.nctsn.org/trauma-types/complex-trauma/effects-of-complex-traum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