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養補充劑神話還在盛行嗎？

1931年，30歲的萊納斯·鮑林在《美國化學學會雜志》上發表了“化學鍵的本質”，這篇論文的內容超前到雜志編輯無法找到合適的審稿人，愛因斯坦對該論文的評價是“對我來說太復雜了”。這篇論文使得鮑林成為加州理工學院教授、獲得諾貝爾化學獎，也成為了入選美國科學院最年輕的科學家。

35年后，兩次獲得諾貝爾獎、在化學、生物學等領域做出很多重大貢獻、榮譽等身的鮑林收到一封信，來信人叫歐文?斯通，此人在大學里學了兩年生化，然后在洛杉磯正脊學院獲得榮譽學位，之后從野雞到不能再野雞的道斯巴赫大學獲得博士學位。斯通在信中建議鮑林每天服用3克維生素C，保證鮑林能夠再活25年或者更久。

不可思議的是，與愛因斯坦并列、被稱為20世紀科學巨星的鮑林竟然采納了一位替代醫學人士的建議，開始服用維生素C，并感覺很健康，以前常得的重感冒也不再得了，幾年中不斷加量，直到每天服用30克。

1970年，鮑林出版《維生素C和普通感冒》一書，呼吁民眾每天服用3克維生素C，認為普通感冒將成為歷史，此書一出版即成為暢銷書，1976年再版時改為《維生素C、普通感冒和流感》，在美國掀起維生素C熱，維生素C的銷售量增加了4倍，5000萬美國人聽從鮑林的建議，以至于商店里維生素C脫銷。

維生素C預防普通感冒并不難驗證，馬里蘭大學醫學院馬上進行雙盲實驗，找來11個志愿者，每天吃3克維生素C，另外10名吃糖片，三個禮拜后給他們接種感冒病毒，所有人都得了感冒，而且病程沒有區別。多倫多大學對3500人進行雙盲試驗，也證明維生素C不能預防普通感冒。2002年，荷蘭在600名志愿者身上試驗多種維生素的效果，同樣不能預防普通感冒。迄今至少有15項相關研究，結論都是一樣的：維生素C不能預防和治療普通感冒。包括FDA、美國兒科科學院、美國醫學會、聯邦健康與公共服務部在內的各權威機構均不推薦將維生素C用在普通感冒的預防和治療上。

鮑林則繼續宣傳他的維生素C抗普通感冒的理論，在媒體發現他也得感冒后，他聲稱這是過敏癥狀，而且很快又給維生素C找到另外一個神奇的療效：抗癌。

1971年，鮑林收到蘇格蘭一家小醫院外科醫生尤恩·卡梅倫的來信，聲稱給癌癥病人每天吃10克維生素C的效果好于不吃的。鮑林如獲至寶，要求在PNAS上發表，成為半個多世紀以來僅有的三次科學院成員遞交的論文被拒之一。此文后來在《腫瘤學》雜志發表，其他科學家對數據進行分析，發現卡梅倫專挑健康的病人給予維生素C。至此，科學界對鮑林有關維生素C的理論嗤之以鼻。

鮑林則繼續忽悠，先生稱維生素C可降低癌癥死亡率10%，后來改成75%，聲稱美國人均壽命可以升高到100到110歲，最高能活到150歲。很多癌癥病人被他忽悠，把維生素C當神藥。

鑒于鮑林的忽悠嚴重誤導癌癥患者，梅奧診所的查爾斯·莫爾泰爾將150名癌癥患者分成兩組，一組給予維生素C，另一組不給，結果兩組在癥狀和死亡率上沒有區別。鮑林認為是化療的影響，強調維生素C治療癌癥必須沒有經過化療。莫爾泰爾按他說的再進行了一次實驗，還是沒有區別。鮑林的維生素C治療癌癥也被其他科學家否定，只有他本人堅信不移，甚至打算將莫爾泰爾告上法庭。

之后，鮑林再次提出新理論，生稱維生素C和大劑量維生素A、維生素E、硒和β胡蘿卜素一起服用可以包治百病，包括艾滋病，把營養補充劑的神話吹到了極點。鮑林更是強調大劑量服用維生素C沒有任何副作用。鮑林和他的妻子最終都死于腫瘤，他本人于1994年死于前列腺癌。

就在這一年，靠著鮑林及其信徒的忽悠，營養補充劑游說集團在國會游說成功，國會通過“膳食補充劑健康和教育法案”，限制FDA權利，只要廠家在標簽上不說預防和治療疾病，FDA就無權干涉，使得FDA只能將營養補充劑歸為食品而非藥品。在現有法規下，廠家只需證明營養補充劑安全，無需證明其療效。而FDA則必須證明其有害，才能采取行動。FDA并沒有這種能力，最多只能發現安全問題的十分之一，據2012年FDA的估計，起碼70%的營養補充劑沒有按照FDA的要求生產。

上述法案給營養補充劑開了綠燈，掀起了營養補充劑熱潮，迄今有超過5萬種營養補充劑，超過半數的美國人服用營養補充劑，這股營養補充劑熱更是席卷全球，包括中國。

因為鮑林的信徒甚眾，有關機構不得不投巨資對營養補充劑預防和治療疾病的效果進行評價。

1994年對芬蘭5萬名煙民的研究，發現服用維生素E和β胡蘿卜素會增加死亡率。

1996年，對18000名暴露于石棉的西雅圖居民的大型研究不得不緊急中止，因為和對照組相比，服用維生素A和β胡蘿卜素組癌癥死亡率高28%，心臟病死亡率高17%。

2004年，對14項17萬人參加的維生素A、C、E和β胡蘿卜素試驗結果進行分析，發現服用抗氧化物對小腸癌沒有預防作用，其中7項最出色的研究發現服用維生素組死亡率高6%。

2005年，對19項研究進行分析，發現服用維生素E增加死亡危險。

2007年，發現服用復合維生素的男子死于前列腺癌的危險是不服用者的一倍。

2008年，對當時所有研究資料進行分析，發現抗氧化物會增加患腫瘤和心臟病的危險。

2011年，對39000名婦女進行的研究發現服用復合維生素、鎂、鋅、銅、鐵者死亡率高于不服用者。對36000名男子進行的研究發現服用維生素E、硒會將患前列腺癌的危險提高17%。

2012年，對20項研究進行分析，發現魚油不能降低心臟病的危險。

今年以來，對營養補充劑的負面報告更是層出不窮。

2月，美國預防服務工作組對135項相關研究進行了分析匯總，發現鈣片不能預防更年期后婦女骨折。

5月，《新英格蘭醫學雜志》刊登意大利的研究：魚油不能為心臟提高保護。

7月，《國立癌癥研究所》論文：魚油會增加患前列腺危險43%。

8月，《Critical Reviews in Oncology/Hematology》論文：鈣片不能預防乳腺癌患者骨密度下降。

10月，《柳葉刀》論文：維生素D片不能增加骨密度。

11月，《BMC Complementary and Alternative Medicine》刊登一篇大型研究：服用CoEnzyme Q10、魚油、鐵、Biberry、Echinacea、Evening Primrose油、大蒜、Goldenseal和Mike Thristle會使血壓升高。

這些大型研究的結果，不斷地戳破營養補充劑的神話。少數的幾項營養補充劑的有效結果都是在對特殊人群和病人的治療上。

正如著名兒科專家保羅·奧菲特所言：“鮑林是應該是世界上最成功的江湖庸醫”。他以一人之力吹出的營養補充劑的神話在過去40年間在大眾健康領域造成了巨大的惡果，使得眾多的人以為健康有捷徑而不重視樹立和堅持健康的飲食結構，導致慢性病越來越多。

近年來，國際權威機構盡力宣傳多吃富含維生素和礦物質的食物，使得很多民眾改變了觀點，正因為有了這樣的認識和需求，美國食品業包括快餐業也打起健康牌，健康食物所占的比例越來越高。這才是中國要借鑒的。補充營養必須回到健康飲食上來。

參考資料：

[1] Douglas RM, Hemil? H, Chalker E, Treacy B. Vitamin C for preventing and treating the common cold. Cochrane Database Syst Rev. 2013.

[2] Alpha-Tocopherol, Beta Carotene Cancer Prevention Study Group. The effect of vitamin E and beta carotene on the incidence of lung cancer and other cancers in male smokers. N Engl J Med. 1994;330:1029-1035.

[3] Miller ER 3rd, Pastor-Barriuso R, Dalal D, Reimersma RA, Appel LJ. Meta-analysis: high-dosage vitamin E supplementation may increase all-cause mortality. Ann Intern Med. 2005;142:37-46.

[4] National Institutes of Health (NIH) News. Women’s Health Study Finds Vitamin E Does not Protect Women from Heart Attack, Stroke, or Cancer. July 5, 2005. Accessed at www.nih.gov/news/pr/jul2005/nhlbi-05.htm on February 3, 2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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