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好奇的動物,好奇心驅使我們尋求解答。因此,雖然這樣的求知欲與科學珠聯璧合,但也絕非科學家及知識分子的專利。即使是學齡前兒童也會問為什么,他們的問題之多,甚至可能將大人們問到崩潰。不過,成年人也會問為什么:他們想知道為什么自己的請求會讓另一半生氣?為什么火車會晚點?為什么天氣會如此多變?那些解釋能讓我們了解周遭的一切,從而將自己的生活管理得井然有序。
為了弄清人們到底想要得到什么樣的解釋,為什么會對這些解釋如此在意,以及哪種類型的推理才會讓我們真正尋得事情的真相,我于伯克萊加利福尼亞大學對心理學家Tania Lombrozo進行了采訪。
圖片來源:Tania Lombrozo
對于不同類型的解釋,人們會不會有自己的偏好呢?
當然會了,大量證據表明,人們對某些特定類型的解釋具有明顯而一貫的偏好。舉例來說,我們的研究發現,人們更青睞于能給出某種作用或某個目的的解釋,也就是“目的性解釋”。比如,倘若我問,“為什么你的杯子上有手柄?”用目的性解釋的方法來回答也許就是,“杯子上有了手柄,人們才不會在端起水杯時被燙傷。”很多時候,我們喜歡這樣的目的解釋,而非另一種 “原理性”的解釋,例如通過杯子的塑形過程來解答這一疑問。不過,并非所有的事物都有某種作用或目的,所以不是所有事物都能擁有目的性解釋。例如:為什么會有山川?為什么會有河流?這類事物并不存在目的性的解釋,除非你將其歸功于某個不為人知的造物主,比如上帝,說是他為了某個特定目的而創造了這一切。
即便不存在目的,人們也還是會尋求目的性解釋嗎?
是的。想要尋求目的性解釋的強烈愿望源于某些宗教信仰,比如神創論。不過也可能有一些世俗觀點的影響,如命運之說以及一切皆有因果之說。小孩子們常常喜歡用一些大人并不接受的目的解釋。比如孩子們會說:“為什么這兒有山川呢?是為了讓我們去登山!”或者說“為什么我長有鼻子呢?是為了能戴眼鏡!”這樣的解釋聽起來非常傻,但在某些情況下,成人們也喜歡用這樣的方式去解釋問題。
那要是這樣的解釋誤導了人們怎么辦?
有時候我們不得不承認并非所有事情都有目的。倘若過度地解釋,結果只會是給人們傳達錯誤的觀念。陰謀論就是個很好的例證。這樣的解釋中往往會有真實的成分,但也往往都是將事情歸罪于某個團體或個人來對許多不同情況進行解釋,試圖能用一個理由來解釋所有的問題。但這些情況的發生有時候僅僅只是巧合,或者說僅僅是偶然事件。但是“偶然事件”并不是一個令人滿意的解釋,因此,倘若我們想得到能讓自己滿意的答案,就往往會拒絕接受這樣的解釋,反而會錯誤地認定一些謬論才是正確的。有的時候,其實我們應該承認自己并沒有確定的答案,或者說事情并不會總是那么有條理,又或者某些事的發生僅僅只是偶然。
現實生活中的不確定其實非常常見,不是嗎?
當然啦。現實生活中的事情很少會順著固定的模式走,事情總會有例外。就拿我做過的一次實驗來說,假如告訴你一群人的具體情況,這些人中有一些會為慈善事業捐款,而另一些則不會,你要做的就是利用已知情況判斷出其中哪些人會捐款。他們每個人的信息你都會知曉,比如他們的年齡、性格、名字以及相片。而在你最終的判斷結果中,80%的情況下你會僅僅依據他們的年齡就判斷出誰會捐款,但其余20%的情況則會判斷錯誤,也就是說這其中確實存在著某種特定的判斷方法,但也并非萬無一失。其實倘若你只是單純地猜測到底誰會捐款,而非試圖以某種固定地模式來判斷,那么你所預測的結果其實可能會更為準確。在這種情況下,愛尋根問底的人往往會出現更多的判斷失誤。因為那些想要進行解釋的人總想試圖找到一種萬無一失的判斷模式。
是什么讓某些類型的解釋更好呢?
除了準確性,也就是說能滿足條件的解釋,我們還非常關心解釋的簡明性及其適用性。前面我已經提到了目的論,這是我們較為青睞的一種解釋,不過人們也非常關注解釋內容與原有信念之間的邏輯性和一致性,同時還必須讓人們聽懂。
但是有許多事情的發生都是多個原因造成的,都需要復雜的解釋,難道不是嗎?
牛頓曾說,“我們應該承認,尋求自然事物的原因,不得超出真實和足以解釋其現象者。”牛頓這一建議源于他對這個世界做出的假設,就像他所寫的:“天道寧簡不浮贅。”大多當代哲學家都不贊成世界其實非常簡單這一觀點。但是某些難以言說的理由卻讓人們更加偏愛簡單一些的解釋。舉例來說,每每遇到問題,我們最先想到的是更為簡單的解釋,原因可能在于這些解釋更容易被篡改。因此其根本原因并不是因為自然界本就非常簡單,而是因為簡單的解釋能讓我們更快找到真相。從認知的角度來說,簡單一些的解釋也具有優勢:因為它們更容易被記住,更容易反駁,也更容易傳達。不過這并不能保證那就一定是正確的。
在對科學進行詮釋時,常常要求人們將一些復雜的術語轉化成簡單的語言,比如用上隱喻,或是省略一些小細節。
這樣一來,許多信息就會丟失,這就是我們為尋求簡單一些的解釋而付出的代價嗎?
很多時候都是這樣的,不過奇怪的是,有的時候人們會更加看重復雜的解釋。有研究表明,倘若在某篇科學論文的摘要中加入毫不相關的數字,外行的人會認為這份論文更加權威。還有研究表明,在對心理學進行詮釋時,加入一些與認知神經科學無關的信息會讓外行人士難以區分究竟何為深入淺出的解釋,何為拐彎抹角的解釋。不過總體說來,我們更加需要那些能讓自己聽懂的解釋,在向外行解釋的時候,也就難免得略掉許多信息。科學教育家所面臨的難題就在于需要在不給他人造成誤解的前提下做出簡潔明了的詮釋。
為了對這個世界進行詮釋,有時候我們會創造出一些新的術語。比如心理學家會引入“無意識”或是“自信”這樣的概念,然后對這些概念進行研究,仿佛它們真的存在。
那么我們對那些事物進行的命名會讓我們對它們產生誤解嗎?
據我所知,目前還并沒有能直接回答你這一問題的研究,不過我認為這是正確的:我們有時會誤將某種現象的名稱視為對其進行的詮釋,就以莫里哀的戲劇中的一段著名臺詞為例:“為什么有些藥物會讓你昏昏欲睡?”答:“因為它們具有催眠的效果。”實際上這樣的回復根本就沒有做出任何詮釋,它只是引入了一個讓你自認為已經得到了答案的概念,就如“催眠效果”。這看起來像是在說人類有多愚蠢,但我認為這其實是明智之舉,因為語言并不會強行割裂這個世界。倘若事物有名稱,那么將它們與某些有著相似之處的事物或事情聯系起來,其實并沒什么錯,并且這些相似之處或許能解釋為什么它們具有某些特征。也許我們對這些事物的了解非常有限,但或許有專家對其了如指掌。舉例來說,我對夸克以及 μ介子知之甚少,但我相信它們在現代物理學中發揮著重要的詮釋作用,也相信世上有許多對它們極為了解的專家。同樣,即使那些名稱僅僅只是人們試圖詮釋的事物擁有的代稱,大家也依舊會認為那些名稱與其深層含義相關。
解釋能讓人們感到安心,這是因為它們讓周遭的事物看起來更為有序了嗎?
有的時候那些解釋能讓我們感覺自己處于支配地位。這種情感可能會非常強烈,這也是我們更喜歡目的解釋的原因之一。不過,并非所有目的解釋都能令人滿意。舉例來說,認知人類學家Pascal Boyer就認為,某些宗教性解釋及信仰能讓人感到寬慰(如天堂之說),而另一些則不然(如地獄及罪孽深重之說)。部分研究人員還發現,改變人們的支配感會影響他們對解釋方法的偏愛情況:倘若你覺得沒有控制權,那么便會更青睞那些能保證周遭井然有序或是對未來有一定預見性的解釋。
那么我們怎樣才能給出更好的解釋呢?
對現狀進行的詮釋能讓我們做到未雨綢繆。但要做到這點,我們就必須在讓自己滿意的答案(即簡潔易懂而又容易概括的解釋)和最接近事實的答案之間找到平衡,我們需要試著詮釋周遭的世界,但不能期望所有的答案都能令我們感到滿意。
原文來自科學美國人博客 翻譯:李春艷 審校:李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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