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些年來,我們時常能夠看到這樣的一類文章,它們以“重回XX時代”為主題,向我們介紹過去的某個時代(例如民國)的風土人情、百姓生活,而有趣的是,在此類文章的評論區,不乏“過去真好”、“想回到那個年代”之類的評論,這可能和人群之中普遍存在的對現今生活的不滿意,以及對未知生活的向往和期盼不無關系。不過話說回來,假若時光可以倒流一百年,那樣的生活真的值得我們期待嗎?
其實不然,一百年前的生活,從文學作品來看不免有些美好,但這些作品所沒有告訴你的,還有一些無奈的真相——受醫學發展水平所限,那個年代的人們在生病之后往往難以接受正規、有效的治療,而當時的“醫學常識”和“救命良藥”,在如今看來可能都荒唐不已。
“包治百病”的海洛因?你不是在做夢
說到海洛因,相信不少人對它的印象一定是“害人毒品”、“惡魔”,不過可能令你感到難以理解的是,海洛因自1874年被合成以來,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是幾乎可以“包治百病”的藥物,在全球范圍內都有著十分可觀的銷量。而這一詭異現象的誕生,則完全是因為當時監管部門職責的缺失和醫學界發展的滯后。

拜耳公司銷售的海洛因制劑的包裝 圖:Wikipedia
如今我們當然都知道,海洛因有著很強的濫用潛力和依賴性,因此絕大多數情況下,將其作為一種藥物都不太合理。不過,你要指望20世紀初的人們能夠理解這一點,還是有些過于想當然了。在海洛因從實驗室的瓶瓶罐罐之中誕生之后,擁有它的專利的德國拜耳公司,便開始將其作為“不會成癮的嗎啡替代品”而大面積推廣,這倒絕對不是因為拜耳公司有多么黑心,而是當時整個公司上下,包括海洛因的研發人員、市場銷售的推廣人員,乃至于公司高層,都絲毫不把海洛因當作能夠成癮的藥物。這種從上到下的“無知”,直接促成了海洛因在全世界的流行:在德國,瓶裝的高純度海洛因可以在藥店之中隨意買到,人們用這種“英雄般”的藥物治療各種各樣的疾病,從頭疼腦熱到各種絕癥,甚至于包括痛經,都在海洛因的治療范圍之內......

20世紀,拜耳公司為其多個產品打出的廣告,這些產品之中即有“暢銷藥”海洛因 圖:Wikipedia
這一因認識不足而產生的怪圈,其實也很符合當時社會發展的現狀。一方面,當時的基礎科學學科(例如化學)已經非常發達,從而為藥物合成和生產制造了極其有利的條件,但醫學相對于這些強大的學科,便不免顯得有些孱弱,這樣的脫節在造就了大量藥物的同時,自然就會令這些上市藥物的作用機理和潛在的嚴重不良反應難以通過當時的醫學知識得到解釋,進而埋下隱患。另一方面,當時的藥物監管部門并沒有什么權利和法定職責,難以對藥企的營銷行為、藥物上市流程和上市后不良反應監測體系進行監管,并指出其中的錯誤,沒有合理監管,出現各種荒唐的現象也就不足為奇了。
游醫、神棍和藥物安全事故,20世紀的“死神三重奏”?
不得不說,坑人錢財害人性命的游醫、神棍,以及造成惡劣影響的藥物安全事故,在21世紀依然難以做到完全消滅,只能盡最大努力避免悲劇的發生。而正如前面所說,20世紀的藥物監管部門和相關制度幾乎是形同虛設,這樣一來,上述三種醫療領域的不穩定因素,在當時得到了空前的“發展”,并成為了那個年代的“死神三重奏”。
盡管如今存在的歷史資料對當時的游醫問題記錄并不多,但從有限的資料來看,游醫的確是那個年代社會的一大不穩定因素,這可能是因為20世紀醫療水平的有限令人們不敢相信正規醫院的醫生,也可能和監管缺失使游醫有機可乘相關。至于各路“神棍”,他們在20世紀鬧出的笑話可真不少,每過一段時間,就總會有人宣稱通過簡單的藥物來“治愈”癌癥等復雜的疾病,甚至于曾有一位諾貝爾獎得主(獲得1908諾貝爾生理學或醫學獎的梅契尼科夫)也投身于“神棍”行業,大肆吹噓酸奶和益生菌的功效,一時間令酸奶銷量暴漲,其影響甚至持續到了一百年后的今天。除此之外,當時也存在各路“蹭熱點”的保健品,而且其惡劣影響遠大于今天的“同行”們——例如在元素放射性成為科學界研究熱點之后,市面上就出現了各種“放射性保健品”,其中含有各種放射性元素,甚至于包括能夠引發癌癥的鐳!
與此同時,層出不窮的藥物安全事故,也在一定程度上令當時的人們對醫療喪失了安全感。例如在1937年,美國發生了臭名昭著的“磺胺酏劑事件”。直到青霉素發明之前,磺胺類藥物都是人類唯一可用的抗生素,但該藥一直缺乏兒童所用的口服液劑型,這令不少醫生們感到困擾。而1937年,美國一家公司推出了磺胺酏劑(酏劑指含有酒精的口服溶液),一時間銷量暴增,但隨之而來的是,在服用該藥的兒童之中,陸續有人死于腎衰竭。在美國醫學會、美國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FDA)等部門調查之下,發現該藥在制造中用有毒的二甘醇作為溶劑,雖然FDA隨后召回了幾乎所有已經生產的藥物,但該事件還是造成了100多名兒童死亡。正是這起震驚全美的事件,直接推動了美國在藥物上市和安全監測方面的立法工作,從而在一定程度上終結了當時醫療環境的混亂。

就是這瓶磺胺酏劑,曾經在20世紀導致107個年輕的生命凋零。圖:Wikipedia
女性被忽視,后果很嚴重?
一百年前的醫療狀況的另一個特點,無疑便是女性權利幾乎被完全漠視。現如今,女性可以享有針對大多數特殊疾病(例如女性發病率遠高于男性的慢性便秘、腸易激綜合征,以及諸如避孕、流產等女性特有疾病)的有效療法,醫學也幾乎是“男女平等”的。但在醫學發展十分混亂的年代,這些卻只能成為奢望。
對于女性而言,生育權無疑是非常重要的權益,因此在女性權益運動的發展歷史之中,針對生育權的平等(例如對墮胎權利的主張,以及對避孕手段的呼吁)一直以來都是十分重要的話題。不過在20世紀初,女性墮胎可謂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由于藥物流產步驟直到20世紀80年代起才得以應用(藥物流產的關鍵藥物米非司酮發明于70年代末,在80-90年代開始在全球廣泛應用),因此當時的女性只可以選擇手術墮胎,但手術過程本身即容易發生感染,而在抗生素尚未得到廣泛應用的當時,感染在很多時候即意味著死亡。其實不僅僅是墮胎,包括剖宮產在內的相當一部分手術,其實也或多或少存在著感染的風險,只不過墮胎相對更容易感染上一些致命病原體(例如死亡率極高的污泥梭菌),因此整體死亡率要高于其他手術。

20世紀70年代流行的口服短效避孕藥Ovrette,盡管當時的避孕藥副作用顯著,但它們仍然具有劃時代的意義 圖:Wikipedia
而避孕手段的改革,則不僅僅是一個醫學話題,更成為了20世紀女性權益運動的核心議題之一。這一事件的高潮,無疑即是激素避孕藥(例如口服短效避孕藥和長效避孕針劑)的發明,因為避孕藥成功地讓女性能夠把生育權掌握在自己手中,自主選擇生育與否,和具體的避孕方式。然而有些可悲的是,這同樣與20世紀初期的女性無緣,因為在20世紀初,醫學界還沒能夠完全認識甾體性激素(如雌激素和孕激素)的作用,研發激素避孕藥自然也無從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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